当晚回到酒店, 江皓整个人还有些发懵。
到处都是祝贺恭喜的声音, 就连一向沉着脸的周皇帝都绷不住笑了好几次，看他的眼神也带了一抹赞赏。
唯有Pota的脸色晦暗不明，江皓也清楚是自己压了他的位置, 但这也没办法——比赛么, 本来就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儿。
他从十七岁时加入青训队, 一直熬到现在——四年了，才总算是真正地崭露头角了一回。
“残酷”二字, 他也是深有体会。
江皓在床上坐了一会儿, 拿出手机, 走到窗前, 小心翼翼地摁了一串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接起。
那边第一个音传来时，他的心近乎跳到了嗓子眼，握住手机的手不断发颤。
“妈。”他极轻地喊了一声。
一转眼，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这一年来，他每个月的工资都会定时打过去。
一开始在IZE还好, 毕竟有稳定收入, 春季赛亚军的奖金也分了一些。
可后来禁赛一年, 他的薪水实在是微薄, 只能依靠每天大量不间断的上分直播。
一天熬下来, 还是……有些打赏的。
很艰难, 但也那么死撑了下来。
一直到最后, 前几个月是常规赛期间, 大多网友都去看比赛的直播了，谁还能有空搭理他。
江皓真的是没办法，一个月全部的钱都打了过去，也实在不算多，已是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妈估摸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一次给他打来电话，虽说口气中还是满满的责怪，但江皓不傻，还是能听得出来——她是在关心自己，用不着他那么个拼命法。
从那之后，关系好像缓和了一些。
前两天，他打电话小心翼翼说是要去南京打决赛，如果打得好，可能会打进全球赛，代表中国了……
他妈只哼一声，竟没有打断他的话，也奇迹一般没有冷嘲热讽。
现在真的拿下了LPL冠军，想到马上到来的全球总决赛，他整个人都激动得不行，声音都发着颤。
他急冲冲地告诉母亲自己拿下了冠军，有一笔丰厚的奖金，让爸不用担心钱；还告诉她自己代表中国出征了，月底就要飞去巴黎打比赛。
他说得是口干舌燥，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复。
江皓望向窗外南京的夜景，霓虹灯正一闪一闪，像漆黑夜色中的一双眼睛，他喉咙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待许久，那端才开口，“你爸这边情况挺稳定的，用不着那么多钱。”
他握紧手机，嗯了一声。
“有钱就赶紧把欠人家姑娘的钱还了吧，别让她瞧不起咱家。”
他一愣，想到陈茉，心里一软，声音压低些，“……她不会的。”
“你好好对人家。”
江皓重重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母亲是从哪里得知的，但听她这么说，心里升起一丝丝暖意。
他刚要开口，又听母亲的口气重了一些，
“我告诉你，出了国和国内不一样，都是些老外，你可别出去丢人。”
虽说口气仍不算好，但里里外外都是让他加油，好好打，别丢人。
随之这一句话，江皓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刚刚那股暖意从心底一直窜到了指尖，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他恨不得能顺着电流飞过去，给他妈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比得到家人的支持更好了。
挂下电话，他又是激动又是感动，忍不住握拳在原地蹦哒了两下。
拖鞋鞋底居然与地板发出重重的声响。
他这才想起楼下肯定住有人，只好惺惺地伸了伸胳膊，整个人扑进旁边的大床上。
过了一会儿，他又噌得坐起来，看了眼时间，飞快摁一串号码。
比赛结束后，陈茉没有和他一同从特殊通道离开，无论江皓在电话里怎么着急地嚎叫让她过去，她也根本没法子过去——人实在是太多，像是沙丁鱼一样，挤来挤去的没有一丝缝隙。
接到江皓电话时，她刚刚才到酒店大堂。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他不知道有没有错过她的电话。
陈茉在计程车上还真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听到在通话中，就猜测他是在同父母通话。
“怎么样？”她柔声问。
江皓简单将电话内容说了说，语气里满是喜悦。
简直比他夺冠都要高兴。
陈茉这才放下心，走到电梯门前，“你是住几楼来着？”
江皓“啊”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我去找你吧，我跟果冻一起住呢，标间。”
他知道她住哪儿，只是前两天处于备战中，实在是抽不出精力陪她。
周年庆是三天，明天是剩下队伍的选拔赛，没他们什么事儿；后天有明星赛，也没他们什么事儿，只在最后有个出征仪式，必须参加。
他也暗搓搓地期待了许久。
江皓一边说一边走进电梯，发现没有了信号。他从电梯里出来，一路小跑过去，果然比陈茉要快不少。
陈茉到了酒店七楼，隔得远远地就看到了江皓。
他懒散地倚在自己房间门口，双手插兜，低着头。
看见她过来，他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拦住，另只手撩了一下短短的黑发，轻抬下巴，唇角斜斜地勾起。
“带你装逼带你飞？”他故意将声音压低。
陈茉：“……”
这孩子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
又开始尬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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