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
曾无数次幻想过通天巫的样子，伍德却万万没有料到通天巫会是这样一幅尊容。
枯黄、消瘦，丑陋的脸庞，似是用黄蜡做成，满脸的褶子，苍老到辨不清通天巫是男是女，但目光却很锐利，似两柄尖刀。
刀锋之下，暗藏着令人胆寒的恶毒、邪异，像是毒蛇的眼睛，令人不敢正视。
只是看上一眼，伍德也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悸袭遍全身。
刚要拱手称罪，却陡然发觉，通天巫像是一个全身瘫痪的病人，动也不能动，连话都说不出来，极为的虚弱。
定睛一看，通天巫骨瘦如柴，除了骨头，似乎只剩下一副皮囊，浑身的血肉，已被无情的岁月耗蚀殆尽。
“……厄……厄……”
通天巫嘴巴费力地微张着，有一声没一声地哼着，像是随时都要断气一样。
纳仁、萨仁、敖登三大草原雄主的精神领袖——通天巫，竟是一位卧床不起的瘫痪老人？
这巨大的落差，太过匪夷所思了。
难怪塔娜对外宣称通天巫抱恙，若是以这副摸样示人，只怕通灵教数十年建立起的威信，将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伍德甩了甩头，试探着问了一声，“通天巫大人？”
“厄……”
通天巫似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喉头，都变成了嘶哑的杂音。
伍德眉头微蹙，“您怎么会这个样子？”
依然是无法沟通。
无奈地轻呼了一口气，“那您好好休息，小人不打扰了。”
“厄！……厄！……”
见到伍德要走，通天巫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激动起来，干瘪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伍德忙顿住了步子，“您别激动，你不希望我走？是的话，你就点下头。”
通天巫双眼微撑，极为吃力地绷紧了脖子，松弛的皮肤下黑紫色的青筋蚯蚓般蠕动……
伍德见状，忙罢了罢手，“算了，如果是的话，您就眨一下眼睛。”
通天巫长出了一口气，眼皮缓缓下垂，伍德看着都替他着急，像是一闭上就永远再醒不过来似的。
“你是受了伤，还是身体有顽疾？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
通天巫缓缓抬起眼皮，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伍德，没有再一次眨眼。
伍德明白了通天巫的意思，“两个都不是，那是什么？”
“厄……厄……”
通天巫又费力地挤出模糊不清的嘀咕声，伍德眼珠微动，“难道是有人暗害你？”
正等待通天巫的回答，铁闩打开的“啷啷”声，让伍德猛地勾回头去，“谁？”
“伍德大人，已经快到中午了，塔娜公主吩咐过这时辰要为通天巫大人喂药。”
伍德心头急跳了两下，微微有些冒汗，“喂药？什么人来喂？”
“都是公主亲自喂药，您看您是……在这里等着？还是……”
“哦，不用了，我这就走，免得打扰通天巫大人休息。”
深吸了两口气，伍德疾步转过屏风，侧首微微一瞥，通天巫竟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
心里泛起阵阵异样的感触，仿佛通天巫身上藏着许许多多的疑团，等待自己解开。
但，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塔娜知道，自己私自觐见通天巫，一定会察觉出什么。
就算这当中没有什么猫腻，阿依娜是在说谎，阿依娜是在欺骗自己，但被塔娜知道自己误信外人的谗言，调查她，这无疑是个有口莫辩的麻烦。
心底暗叹了口气，步履不停，一下转过了屏风，走出密室。
“伍德大人，您来觐见通天巫的事情，您看能不能别告诉塔娜公主您见到了？就说我们把您给挡下来了？”
“哦？”伍德眉宇一动，装作一副不解的模样，“为何？就是塔娜公主让我来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侍卫苦起了一张脸，“您是塔娜公主跟前的红人，哪里能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楚，公主早有谕令，无公主手谕，不得私自让人进入密室。”
伍德浓眉一掀，“那你还让我进来？！”
“今天恐怕……是……公主忘了这一茬儿，才只给了您口谕，我们看是伍德大人您，哪能不给通融呢？只不过，您要是说见到了通天巫，我怕公主想起来以前的命令，会责罚小人和五位兄弟，还请您多多帮忙。”
伍德恍然笑道：“原来是这样，行，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这事……好说，包在我身上，不过你们可别说漏了嘴，要不然公主降下责罚，就不能赖到我身上了……”
“谢谢大人，我们几个也会守口如瓶的。”
“恩。”伍德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了几片金叶子，“今天……给弟兄们添麻烦了，这些就当请弟兄们喝酒。”
侍卫们眉开眼笑，不住地道谢。
“大人，您太敞亮了。”
“这怎么好意思？”
“不能要，不能要。”
……
伍德抬了抬手，“别介，你们不拦我，这是给我面子。看得起我，以后见面甭叫什么大人，叫声伍德就成。”
侍卫们听了这话，别提多畅快了，一个劲地赞伍德仗义。
“那行，哥几个受累，我就先回了。”
“好好好，您慢点。”
“前面有台阶，您留神。”
“恕不远送了啊……”
伍德神色如常，在几名侍卫的热情招呼下，慢慢悠悠地晃出了回廊。
一转过拐角，立马左右看了一眼。
没人。
刷——
动如脱兔，风也似的跑回暖帐……
……
刚到暖帐偏门，隔着老远，就已听见侍女的声音。
“公主千岁。”
坏了。
眼神一紧，伍德闭着眼睛往前冲，闪进内室，“轰”的一下扑到了床上。
行至暖帐外的人影一顿，塔娜的身形转了出来，往床上一看，“你……在……干嘛？”
伍德单手支着脑袋，气喘如牛，鬓角还渗出了汗，“额……没事没事，我闲着无聊，在锻炼身体。”
“锻炼身体？”
“对啊。”伍德说着，用力地晃动了几下软床，上下颠个不停。
塔娜好笑地啐了一声，“无聊。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来，待会一块用膳。”
“恩，去吧去吧。”
看着塔娜走出暖帐，伍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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