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同时将自己案几之上那几封信件拿起，扔给了王焕和方远两人。
在那上面所陈列的信息，与方远所得虽然有些许出入，但是两者融汇之下，却是补全了他们所不清楚的部分信息。
三人将信件和那密函传递了一圈，随后相识一眼，眼神之中都是有些激动。
只不过，三人的激动其中却是有着细微的差别。
辛弃疾全然是因为南宋朝廷的举动，颇为合他心意，方才难以按捺自己心头的激动，而方远则是带着一丝审慎的看着手中信件，他倒是没有想到，此时根基尚浅，只不过是聚众十万，成军数万的耿京义军，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完备的情报系统。
尤其是注意到了那些信件之中所提到的地点，看起来天平军的暗桩，居然已经向南埋藏在了汴京！
这可比他的外事司还要强上三分了。
至于王焕，高兴之余，心头还是多了一丝隐忧。
虽说他对此次完颜亮迁都汴京，随后四路南侵的详细情况并不是特别的清楚，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了然于胸。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低声说道。
“以吴磷、刘锜、成闵、李宝四人分为四路，分别抵抗金兵南下，这看起来倒是一步妙招，但是却高估了他们四人的行事能力！恐怕这四路防务尽然无用！”
辛弃疾和方远对南宋朝廷的信念可是足得很，此时听到了王焕的话，都是不愿苟同。
尤其是辛弃疾，此时竟然是表露出了少许的不满来。
“以吴璘为四川宣抚使，负责川、陕防务；此一路尚且不说，老将刘锜为淮南、江南、浙西制置使，又同时可以节制诸路军马，担负的是江淮地区抗击金军主力的重任；仅凭此一路，老将军便能将完颜亮主力拖住！”
“成闵率军虽只有三万戍守鄂州，却能够与襄阳所在的吴拱互为犄角之势，据江险而守，其势可成！”
“至于李宝一部，海舟120艘，纵然无法对金水军形成压倒之势，却是可以封住金军水路金军势头，也算合理！”
大声说完之后，辛弃疾慨然说道：“更何况，我大宋对外而战，凡守城战十战九胜，面对金军南侵，此次早有准备，怎么可能会做成那无用功！”
便是一贯都站在王焕一边的方远，此时也是极为严肃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辛弃疾的说法，有些不快的看着王焕。
王焕微微一怔，心下却是慨叹了起来。
南宋势弱已久， 辛弃疾和方远两人此时的表现，可以说是无数宋人，和在金人压制下的宋民在遭遇大战之时所表现的缩影了。
除却那些渴望着杀敌报国或者是在战争之中牟利的人之外，没有人不厌恶战争。
而他们却不得不被迫接受战争，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渴望几场胜仗！
一时之间，王焕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安抚下这两位兄长的心情。
不过这种念头在他的心中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就被某种坚定所取代。
他抬起头，朝着辛弃疾和方远定定的看了一眼，随后缓缓说道。
“兄长此言不无道理，若是那四路兵马都能尽忠职守，发挥出我大宋兵马最为精锐的战斗力，自然是能够将那些金兵拦截在防线之外！”
王焕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然而自我宋开国以来，便是重文轻武，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虽然正规军兵素来兵甲精良，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和将领形成有效配合，这是其一！”
“四路兵马之中，除却老将刘锜之外，其余三路看似气势汹汹，实际上却散漫至极，出手无力，能够如约抵达指定防线已经是不易，指望他们退敌乃至于坚守，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是其二！”
“大宋朝堂之上的纷争，想必不用我说，两位兄长也是很清楚，苟合一派的势力一直都占据上风，此次大战就算能打胜，恐怕接下来还是要议和的，光是朝堂之上那些人这么想倒也无妨，若是就连前线将士也这么想，又当如何？这是其三！”
王焕说完这些话，摇了摇头。
“有了这三点理由，这四路军马恐怕是必败！”
他这几个论点，可以说是有理有据，又极为刻薄的将所有重点给挖了出来，竟然是将对面两人给说得哑口无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辛弃疾和方远两人的脸色变换莫名，足足过了几十息之后，才沉沉的叹了口气。
大宋之富，可以说远超历朝历代，但是面对着金国一直都处于弱势，这其中牵扯实在是太多，根本不是他们所能企及的。
“难道说，此番便是我大宋的劫难了不成？”
方远心中对大宋的忠诚，更多一些，此时在脑海之中翻来覆去的想过，发现竟然全无办法反驳王焕之后，颇有些颓唐，哑声说道。
“若是如此，辛某便是以性命担保，也要劝谏耿大将军率军南下，与朝廷大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若是不能给金人痛击，枉为大宋儿郎！”
辛弃疾被王焕责难过后，非但没有失去信心，反而是一砸案几，大声说道。
左佑见状，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辛弃疾和方远不比他人，在这两个兄长的面前，左佑自然不愿卖弄，直接说道。
“不过两位兄长，倒也不比着急，我大宋幅员辽阔，人才辈出，虽说掌控朝堂的都是一些庸碌无能之辈，但是不乏一些能人干将，此事必有转机。”
“更何况，完颜亮此次行动本就遭到了各地人民的强烈反对， 借助这股风气，我们的人数量会越来越多，各地义军的数量也会骤增！况且，金国宗室未必是铁板一块！”
王焕激动之下，差点将完颜雍即将夺权篡位的事情说出来，不过他立刻停了下来，他说过的话已经够多，足够平息此时辛弃疾与方远心中的愤慨！
“若真是如此，则大事可期！”方远最先缓过神来，意味深长的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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