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茫然，不明白他所谓的“正好”是什么意思。水蓝的天边已有月亮。六月初六，月亮倒弯着，色泽在云雾里很淡。
我的脑子忽然有点犯浑，可思绪很清晰。我想早在我误食春患粉的那夜，我们之间便不清不白了，哪怕今日木将成舟，那又如何呢？
穆临简的眼中一团烈火，也不知他的思绪是不是如我一般清明，是不是还分得清，在他眼前的是沈眉，不是柳遇。
我想他此刻脑子里装得就是糨糊，他虽平日里冷静随和，可骨子里固执得要命。嗯，他的脾气也不是那么好，每遇到柳遇的事，便容易失控。何况来到了这座阔别多年的墓碑前，面对着这样一个与柳遇相似的人。
他再将身子探上来了些，唇齿停留在我的脖颈，身下的灼热紧抵在门户前。
我忽地也不是那么怕了，只慢慢环手拥住他，轻声道：“你要轻些……”
穆临简从喉间发出个闷闷的声音，下一刻他猛地挺身，长驱直入。
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但我的脑子仿佛空了一瞬，晃眼又像是瞧见山间的绵绵绿柳，像是有谁俯身在我耳畔轻叹。
穆临简在我体内停了许久也没动。片刻后，像是从沉沉水底传来他的低喃：“对不起……”
“我不知怎地，可能是听到你说你失忆前……”停了一下，他又将语锋一转，“也可能，是因为带你来了这里，所以我……”
“我是谁？”我仍是茫然，只晓得拥住他的背脊问：“临简，你现在怀里人是谁？”
穆临简的愣了愣，须臾再叹一声：“沈眉，你是小眉。”
我慢慢点了点头：“嗯，我是沈眉。”默了一下，我又道：“你知道我是沈眉便好了，但你此刻要将我当作柳遇，也没关系。我可能、可能不知道你所说的真心是什么。我觉着，要像你这般五年都心心念念着一个不在的人，着实有些不容易，我也许都做不到。可我起码能做到在喜欢你的时候，对你好些。”
心中有些疼，我忍了忍，终是说：“但也仅此一次，你日后不要因为柳遇这么对我了，也不要再将我当作她。我不大愿意作别人的替身，即便我对你的感情及不上她，即便我从前喜欢过别的人嫁过别的人，我的感情，也不比她的卑微。”
穆临简的身子猛地一僵。片刻后，他从我的身体里抽身而出，拾了散在一旁的衣袍递给我，哑声道：“夜凉了，穿上吧。”语毕他携了自己的衣衫背过身去。
身下有残留的感觉。我换衣裳时，才发现没有落红。
夜色如水，柳绦轻扬。
我换好衣裳，正要撑着站起身来，旁边穆临简忽然伸手将我一拦。
他盘着腿，沉默地坐在我身侧，仰头看着天上一弯明月道：“对不起，是我、是我太自私了。”他复又垂下眸，喉间动了动，“你说的对，五年过去，好多事情都变了，比如柳遇不在了，比如你嫁了人，又失忆了。可我太固执，总是执着于从前一层不变的事物。以为自己坚持，其他人理所当然地要坚持。我这么自以为是，其实很不好，对吗？”
“嗯。”我点点头，“霸道，不讲理。”
穆临简默了一阵，又道：“对不起。”
“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早知你是这样的脾性了。”我道，“那日我们一起去瞧史小妹妹，你让我在林子里抚琴给你听，说那是柳遇从前抚过的曲子，后来你不知怎地，便也不在搭理我了。其实我后来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我跟柳遇长得像，而我嫁给过英景轩，你心里便不大痛快。我当时想，你可真霸道啊……”
“我……”
“不过这也无妨，你能动怒，说明你还是在乎我的。往后我就老让自己记着，切莫在你面前又提起大皇子。别看你平日端的一副从容模样，你遇了朝廷之事冷静，你遇了旁的人随和，是因为这些事，这些人，都没往你心里去。若是谁碰了匿在你心里的事情，你便容易露出你的真脾性。”
“我今日也不是故意要提英景轩。你问我，为何这几日，要作出个小姑娘的模样，我也不瞒你，我作出这副模样，非但因为我以为这样能讨你喜欢，也因为我反应实在太慢，上前天你揽着我睡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喜欢你的。”
“我想，既然我喜欢了你，那我从前喜欢过谁，发生过什么事，便不该瞒着你。我也晓得你会动怒，何况今日是在柳遇的墓前。不过我既然决定跟你坦白，便不在乎这结果。因我既然喜欢你，那么无论是你在朝为官的那副模样，还是你私底下有点霸道，有点任性，可能偶尔，还有点孩子气的性情，我都是一样喜欢，一样能接受的。”
“霸道，任性，孩子气。”穆临简转头看着我，涩然一笑，“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不济。”
我一愣，忙摆手道：“偶尔，偶尔罢了。平日里你对人极好，凡事也能考虑得周到。只是这世上，又有谁能在所有人面前作出一副和善好脾气的模样，人终是需要有个人互相扶持包容，且在他面前，可以展现完完全全的自己的，虽然不那么完美。不过人无完人嘛。”说着，我又挠挠头，讪笑道：“我更不济，好贪小便宜，好凑热闹，游手好闲，也没有姑娘家该有的样子。不过我脾气挺好，呆在你身边，将将可以合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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