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将代理教皇的思绪拉回，他转过身来，应了一声，海伦娜恭敬地推门而入——这几日克雷芒那犹如圣徒般的伟大事迹令所有人都对他心生尊敬，就连跟随他很久的老部下也不例外，女人与克雷芒互相行了一个教礼，裁决所第一得力干将低头道：“大人，有几件事情必须向您汇报。”
克雷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为什么我从你的表现中，察觉到了些许的生疏？海伦娜，你必须要将心中不必要的敬畏放下，我就是我，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做过什么事情，我都只是圣职者克雷芒，仅此而已……你如果无法认识到这一点，那么就只能卡在圣域，别想再进一步了。”
海伦娜闻言也愣了一下，然后苦笑道：“卡在圣域，别想更进一步……圣域之上就是传奇，您真瞧得起我呢。这个暂且不说……确实不知为何，今天猛然看到您时，我对您突然产生了一种疏离感，明明您就任代理教皇后，我依然能以平常心对待您的，不知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反而……”
她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老上司，她从对方的身上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违和感，正是这种违和感，导致了心中的疏离……可裁决长大人给她的感觉依然是如此熟悉，他们共事了很多年，都对彼此非常了解，看来看去，裁决长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非要说变化的话，应该就是大人身上的圣光了。经历了这些天的战斗与近乎于神迹的事情之后，大人的圣光波动愈加炽热浓烈，而且越发纯净无垢，耀目得如同太阳一般，这证明了大人的实力又有所增长，可这个是好事啊……
她心中正有疑惑，就听到克雷芒干咳道：“想不通的话，暂时不要想了……如今当务之急，是应付眼下的难关，等一切事情了结，再来考虑个人的事情不迟。”
“您说得对。”海伦娜点了点头，将心中的违和感按下，禀告道，“这几日我们已经逐渐完成了第一城区小半居民的撤离，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老弱妇孺等需要照顾的群体，已经被妥善安置，圣剑省周围各城市和乡镇都派来了队伍，依照事先的安排，他们被安置到了圣剑省各地，无论是帝国官方还是佣兵公会，以及地方上的贵族，都给予了最大限度的配合和援助，这要归功于您和所有人的不懈努力……”
克雷芒愣了一下，然后失笑道：“海伦娜，你何时学会了世俗政客的陋习，无论是报告还是表功，开篇就要拍上司的马匹。帝国官员、民间佣兵和贵族们之所以会慨然相助，也许是由于他们本身心中的善念，也许是因为上司的命令，也许是因为民间舆论的压力，也许是为了给自己谋名声和利益……与我们的努力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在之前发出了申请和要求，但如果他们不想做的话，我们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是没用的。”
“不是这样的，大人。”海伦娜也微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原本我们没有指望帝国官方和民间能够大力支持，只要他们不拖后腿就够了，各地的教区教堂会负责好信徒们的安置问题，但是我们的请求居然得到了热切的响应，不仅佣兵公会和地方贵族提供了大量的帮助，就连临近的村民和市民都驾着自家的牛车马车，自发前来帮忙……”
“咦？”事出反常必有妖，克雷芒心中一动，问道，“怎么回事？”
普通的平民倒也罢了，他不相信无利不起早的佣兵公会和地方贵族会有这么好心……尤其是在神圣帝国，任何亲近和帮助教廷的行为，全都会招致皇帝陛下的不爽和地方官员的斜眼，除了靠山硬的，谁会随便做这种事情？
海伦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激动之色，有些自豪地开口道：“他们似乎听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被那近乎于神迹的事所感动，大家相信这一次的劫难是父神给予教廷的考验，都愿意献上自己的力量，力所能及地帮助教廷渡过难关……”
原来是舆论导向……在这种情况下，明明有能力却不来帮忙的行为通常会被看做不虔诚的体现，会受到平民们若有若无的抵制，无论是佣兵公会还是地方贵族，都无法无视这种事情，只好力所能及地前来帮忙，显然易见的道德捆绑啊……
克雷芒在心中思忖着，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哪里不对劲……这才过了几天的时间，就收到了这么多的响应吗？
要知道，诺伦的消息传递速度并不快，消息从传递到某个地区到舆论的彻底发酵，显然需要一定的时间积累，在他的考量中，迁往圣剑省各地的信徒们会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讲述给当地的人听，经过不断的口口相传，最终会掀起舆论的风暴，再经由这里，经由吟游诗人和商队之口，渐渐辐射到帝国各省乃至整个诺伦，从而为教廷争取到人类范围内的广泛同情和声望，令教廷立于不败之地……如今短短数天，佣兵公会和地方贵族就迫于压力前来支援，舆论发酵得……有点快啊。
这似乎有些不正常。
海伦娜显然没有克雷芒的顾虑，她显然兴致很高，看来她带来的几个消息全都是好事：“不仅如此……很多自由佣兵和历练中的自由职业者，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之后，都往圣城赶来，说要与我们并肩作战。他们的战斗力非常有限，在战斗中发挥得作用不大，但是他们周游各地，会将这次的见闻广为流传，为教廷赢得巨大的声望，大人，真了不起呢，明明是一次空前绝后的危机，我们居然还能有所收获……”
克雷芒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型，他越来越觉得，此事透着一种诡异的氛围，代理教皇心念如电，翻来覆去地思索这些动作背后意味着什么——地方民间的支援，为教廷赢得的巨大声望，还有人心所向……这些全都是好事，但偏偏克雷芒对此心怀警惕。
他觉得，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向自己慢慢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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