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教室黑板右边上挂着的高考倒计时日历已经被撕得只剩下几张。
小苏姐走进教室，先撕掉了今天那张日历，露出“还剩五天”的那页后才走上讲台，说着日常的鼓励人心的话，殊不知这些鼓励听得底下的人更紧张了。
罗薇薇捏着昨天的模拟文综卷，手心渗出了细汗，有几道题她明明能做对，却因为初心失分。
这几次模拟卷的分数，她距离去年的一本线都要差个十几分，而小苏姐刚才说，这是跟高考的难度差不多的模拟卷……
罗薇薇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别紧张，两年多的努力不能因为紧张而马失前蹄。
门口有人敲门，是抱着一摞书的教务处老师。
小苏姐抱过来放到讲台上，道：“班长把书发一下，这是高考填报志愿指南，你们随手翻一翻，主要填志愿的时候参考一下。”
书一发下去，班里立刻响起“唰唰唰”的翻书声。
课早已经停了，近段时间都是自主复习，各科老师会在上课时间讲一下模拟卷。
罗薇薇翻到A大所在的那页书，目光定在了心理学专业那一栏，她对照了一下上次的模拟卷分数，差了整整十八分。
十八分说多也不多，但高考这种事，差一分就进不去，除非补录，可差一分的人何其多？何况A大不是一般的大学，一般是不会招不满人的，所以不能期待补录这种事。
紧张的心情一直持续到高考前一晚，顾静月端着一碗鸡蛋羹进来，朝她眨眨眼说：“快吃！我敲了两个蛋，一会儿你再吃根火腿肠。”
这样就凑到了一个“100”。
罗薇薇对顾静月的迷信思想表示无语，但是心里忍不住涌过一道暖流。
这段时间顾静月几乎把工作都放到了一边，全身心地陪罗薇薇一起备战高考。
罗薇薇熬夜写作业，她就做夜宵端水果；罗薇薇早起自习，她就帮她泡咖啡提神；罗薇薇上学，她就做司机帮她送到学校，并且放学时间永远都会在她之前到校门口，保证不让她等一分一秒。
说不动容是假的，因为顾静月在照顾她这一点上，别说跟罗秋浩比了，就算是阮玉娟都不一定能做的比她周到。
罗薇薇想到自己刚来时对顾静月的爱搭不理，偶尔还故意找茬，心里无比过意不去。
她接过鸡蛋羹，道了句谢。
顾静月今天却没有跟往常一样送了东西就走，而是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问：“最后一天了，紧张吗？”
罗薇薇看着面前的一摞写满了笔记的模拟卷，点头如实说：“紧张。”
“紧张是正常的，但是阿姨跟你说啊，等你几年后回头再看高考这几天就会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人生需要紧张的事情多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放平心态，告诉自己比起以后的未知，眼前这点事儿这都不算什么！”
说到最后，顾静月说：“你知道阿姨人生中最紧张的时刻是什么吗？”
罗薇薇问：“什么？”
顾静月望向窗外的那轮上弦月，说：“那是阿姨跟上一任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因为我跟上一任结婚好几年都没怀上孩子，所以打算去看看。等结果的时候，是我人生中最紧张的时刻。”
罗薇薇很少听顾静月提起这些事，这会儿忍不住问：“后来呢？”
顾静月弯唇一笑，眼底不无遗憾，开口道：“后来检查结果出来，我的身体无法生育，几天后，他跟我提出了离婚。”
罗薇薇怔然又愤然：“怎么还有这种人！”
“是啊，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怀疑自己，怀疑这个世界。难道女人不能生孩子就什么都不是了吗？后来我终于走出来，开始自己打拼，创业，一直到遇上了你爸爸。你爸爸当时只是一个送快递的，我丢了一份重要文件，他帮我找了回来，而且，竟然看出了文件中对方给我设的漏洞。”
顾静月的眼里闪着欣赏的光，顿了顿后继续说：“后来，我就把他招进了公司。那时我公司的规模还没这么大，我们互相支持，互相鼓励，慢慢的，除了在公司里，我们在生活中的接触也越来越多。我也知道了他以前有过上一任，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表达对你们的愧疚。薇薇，你爸爸其实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们，说要把你找回来也是他的想法。他话不多，可他真的知道错了。”
罗薇薇陷入沉默。
罗秋浩其实跟阮玉娟一样都是名校毕业，毕业之后，罗秋浩就开始创业，连续几次创业失败让罗秋浩日渐堕落，在最荒唐的那段时间里，罗秋浩酗酒、赌博，打骂妻女……
就是那段时光是她和妈妈最黑暗的日子，也是她一直不愿跟罗秋浩走近的原因。
因为不肯走近，罗秋浩当然也没有机会掏心掏肺对她说这些。
但有一点罗薇薇很确定，那就是：不管罗秋浩现在变得有多市侩，浑身充斥着商人的铜臭味，罗秋浩对她的好也是真的，尽管那有可能只是为了弥补。
可人与人之间哪有那么多无私的爱？
“谢谢您，阿姨，我知道您的意思了，等高考结束，我就跟他好好谈谈。”
“太好了。”顾静月看了眼罗薇薇面前的那摞卷子，说：“别看太晚了，十点必须要睡觉，明天我会叫你起床，不要设太早的闹钟，休息时间一定要足够。”
“嗯。”
顾静月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顾静月离开后，罗薇薇惊讶跟顾静月聊了一会后，发现自己真的没之前那么紧张了，大概是听进去了顾静越的那句“比起未来的位置，眼前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
也许若干年后，她甚至都会忘记此时此刻的心情。
罗薇薇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她还可以看一个小时的复习书再睡。
刚看了一会，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罗薇薇顺手点开一看，内容是简短的“考试加油”四个字，短信的发送人则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罗薇薇看着眼熟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但是人家好心好意祝你考试加油，你回别人“你哪位”似乎不太好，想了想，罗薇薇回复了一个“谢谢”，附加一个微笑脸。
这总不会露馅吧？
大洋彼岸B国的凡一航看着那个公式化的微笑脸，嘴角抽了抽。
罗薇薇该不是不知道是他，所以回了他消息吧？
所以，罗薇薇现在连他的电话号码都记不住了吗？
旁边的人轻推了下凡一航的手臂，提醒道：“少爷，现在叫价七百万，我们还追加吗？”
凡一航的视线从手机落到拍卖台那副像极了某个人的油画上，轻轻抬眉：“加。”
那人立刻举牌：“八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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