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温暖，海水轻抚。
猪八戒突然伸出手，在眼前遮挡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猴哥，你说俺老猪这辈子，有希望和嫦娥在一起吗？”
“有啊，你对嫦娥一片痴心，总有一天会感动她的，好好加油。”
陈立鼓励了一句。
但平心而论的话，他觉得这个可能性真的太渺茫了。
当然，感情本就是个不讲理的玩意儿，说不准哪天见了鬼，嫦娥对猪八戒有了好感呢？
猪八戒突然从沙滩上爬了起来，他拾起埋在细沙里的一个贝壳，抡了抡手，然后猛地投掷了出去。
贝壳在海面上仅仅翻了一个浪花，便被海浪吞噬，不知去了何处。
“猴哥，你没必要安慰我，俺老猪知道自己斤两，嫦娥永远都不会和我在一起的。”
他脸色平静地说道。
陈立眉头皱了皱，静等下言。
“想五百年前，俺老猪身为天蓬元帅，可谓是位极人臣，那时是何等意气风发，天庭不知多少小仙女对我暗许芳心，若不是天庭有名言规定，仙神不能谈情说爱，俺老猪估计这个时候，孩子都一大堆了。”
他回过头来，一脸自信地咧着嘴笑，但很快，他脸上的自信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和失落。
“只可惜，就算俺老猪当时再怎么意气风发，广寒宫里的嫦娥，对我也是冷冷淡淡。”
“她从那时候就对我没意思，更别提那件事之后，其实咱们之前去广寒宫，我之所以要去引开吴刚，就是对她心里有些愧疚，不敢见她，当然，更多的是不想让她看见俺老猪现在的模样。”
“模样？你觉得嫦娥是个以貌取人的女子吗？”陈立反问了一句。
猪八戒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是，否则当年俺老猪长得也是风度翩翩，有权有势，她怎么可能对我平平淡淡？”
“那你为什么还担心你的模样？”
陈立皱眉。
猪八戒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身子，在地上抓起了一抹金黄细软的沙子。
他用力捏了捏，似乎想要留住沙子，但偏偏事与愿违，他越用力了，沙子就从指缝里流失的越快。
猪八戒又开口了，声音平静。
“当年我对嫦娥，就和对待这把沙子一样，我一心想要得到她，不计手段想要得到她，但是最后呢？我非但没有成功，还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她和我之间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远，她就和这把沙子一样，从我的生活里渐渐消失不见。”
“五百年的光阴，也和这把沙子一样，渐渐流逝，当那天和你一起上天宫时，老实说，我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喜悦，当时我很奇怪，我明明想那一天都想了五百年了，可不知为何，当真的去了天宫后，我反而不想去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就这么迷迷糊糊地，一路来了广寒宫外，我以为我心情会很激动，很雀跃，但事实上，即便我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宫殿，心里也没有一丝的波澜，甚至我脑海中连嫦娥的面貌都不曾浮现，猴哥，你说可笑不可笑？”
陈立不觉得可笑，但猪八戒似乎觉得挺好笑，所以他的嘴一直咧嘴，脸上满是笑意。
那种笑意，很平静，很释然。
猪八戒重新坐回了沙滩，目光眺望着远方，声音突然有些低落了起来。
“猴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天我脑海中虽然没有浮现嫦娥的样貌，但另外一个女孩，时隔了数百年，却突然出现在我的记忆当中。”
“也是当她出现后，我才恍然明白，其实我爱的根本就不是嫦娥，之所以会有五百年前那件事，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的，觉得最好罢了，而这五百年的念念不忘，也只是对当年自己的选择，遗憾罢了。”
“所以啊，嫦娥对俺老猪而言，不过就是一把握不住的沙，而那个女孩，虽然模糊，但她就像是一阵风，她不像沙子那般，看得见摸得着，但当我愿意静下心去感受的时候，却发现风，无处不在。”
“她早就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了，所以那天在广寒宫里，当我蓦然想起她时，我就再也不想去广寒宫了。”
猪八戒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大概是说得差不多了，他回过了头来，眼神认真地看着陈立，道：“所以，猴哥，你明白吗？我其实并不爱嫦娥，更不会介意你和她怎么样，相反，如果她能和俺老猪最铁的兄弟在一起，俺老猪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说完后，二人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良久，陈立才微笑问道：“那个女孩，现在还……在吗？”
他问的很委婉，但猪八戒依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大概早就死了吧，毕竟她是个妖精。”
“妖精？”陈立脑袋歪了歪，脸色疑惑。
猪八戒笑道：“对啊，一只锦毛鼠，她有两个哥哥，无恶不作，当年我和李靖那王八蛋曾奉命捉拿，她两个哥哥很厉害，我差点就折在他们手里，后来还是她拼命救了我，只是……”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悔恨。
陈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道：“可惜，那时候的我自命高贵，不屑和妖魔为伍，所以我非但没有报恩，还在她的口中套出了她两个哥哥的致命弱点，最后，她两个哥哥败给了我，然后又被李靖收入了玲珑塔中，当然，她也没有例外。”
“虽然我后来向李靖求过情，让他放她一马，但最后结果如何，我却不知道了……”
“猴哥，你说俺老猪，是不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他咧嘴苦笑着。
陈立保持了沉默，心情突然有些忧郁。
这大概是猪八戒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透过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向人吐露了藏在心底的事情。
从天蓬元帅，到猪妖，再到取经人，这个呆子经历了太多太多。
五百年念念叨叨的嫦娥仙子，被他一朝之间，释然笑过。
而从未提起过的一个锦毛鼠，却在一夕之间，重新挂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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