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芳躺在软塌上, 昏昏欲睡。盛夏天热，软塌边有两个面生的宫女正隔着冰盆给她送凉风。绕是如此，她也没有真的睡着。
她胸中心火燎燎，难受得快要把整个人都烧着了。
“殿下。”
耳边听到人低呼, 季长芳睁开眼睛，发现是童宪躬身候在一丈开外。
撑着热得发烫的软枕起来，季长芳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童宪尽量把说出口的话含圆润了再吐出去：“太医院的院正来给您换药了。”
“让他进来吧。”季长芳说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童宪迟疑了一下，才转身快步跑出去。
季长芳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她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残茶, 见周围没人有动作，便望着那儿一动不动了。
移睦小心抬眼望着, 犹豫片刻, 起身往前麻利地换了杯新茶。
季长芳把视线从茶杯移到移睦身上，在移睦以为她会一脚踹过来而怕的发抖时, 季长芳拿起茶杯叼在嘴里，轻松地喝了个干净。
移睦偷偷松了口气，赶紧往后退下。
领着人进来的童宪把这件事看在眼里, 也没做声。
“殿下。”老院正进来只欠身行了个礼。季长芳敬他年纪大，也点头做礼，并往后靠了靠, 方便他过来施展。
老院正接过药童递过来的东西, 先给季长芳把脸清洁了一遍。季长芳闭着眼, 安安稳稳地待他摆弄, 嘴里问着童宪：
“殿里的宫女都是从哪儿调来的？”
童宪躬身答道：“回殿下话, 都是司礼监从各处选来的背景干净的，话少的。因为人多也杂，难免有些不懂规矩。”
“看起来都不大聪明的样子。”季长芳扯了扯嘴角，语气颇为不耐，“以后没□□好的人不要往孤身前带。”
“是。”童宪连连点头，“这事儿是奴婢做得不对。”
老院正给她把药抹好，又笑着说：“殿下，您把舌头伸伸？”
季长芳不疑有他，张嘴照做。
老院正瞄了瞄她舌头的颜色，点头道：“殿下最近的心火有些旺盛，要不要老身给您做两颗下火的糖丸儿吃？”
季长芳也勾了勾嘴角，点头。
老院正收拾好东西，躬身告退，每一会儿，又有一个小太监跑进来给童宪耳语。
童宪听完后，立马向季长芳禀到：“殿下，庄大人和罗将军在外头请见您，好像是处理完后宫的事回来复命的。”
季长芳点头：“宣吧。”
她往后仰了仰，见庄罗二人快步进来，干净利落的跪下，便托着下巴望着他们道：“孤今日火气大，也没什么耐性，没心思听你们说废话——”
声音戛然而止，实在是因为季长芳看到罗郇的脸上居然挂了彩，他左脸上有很明显的，被某个女人抓出来了三条血痕。
“嘁——”季长芳没忍住笑了出来：“谁干的？”
罗郇脸色有些不爽，却不敢不敬：“回殿下话，是德妃身边的大宫女。”
“是个好奴才。”季长芳仰头笑了两声：“赏给你做老婆要不要？”
罗郇似乎惧内，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忙道：“回殿下话，臣已经娶亲了。”
季长芳点了点头：“那就留下来，给孤做大宫女。”
庄兰信眯了眯眼，拱手道：“殿下，那宫女已经追随德妃娘娘去了。”
“果然是个好奴才。”季长芳收了表情，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庄兰信注意到她的表情，连忙从袖中拿出一卷书册，“请殿下过目。”
这上头都是庄兰信带着罗郇在后宫里赐死宫妃宫女内侍的记录。打开之后洋洋洒洒一片，竟不知几百之数。
季长芳大概看完这堆冷冰冰的人名，闭了闭眼，把事情消化得差不多后才道：“天气热，先帝圣体不宜在殿中久放，孤准备过完二九之日就将他老人家请入黄陵。”
庄兰信说道：“那今晚臣就开始动手。”
季长芳点头：“你二人先回去歇会儿吧。”
这回有意思的是，他二人还没走出去，就遇到了回来的展正心和翘威。
擦肩而过时，罗郇朝展正心呲了呲牙。
这是挑衅。
展正心只当没看见。
他快步走到季长芳跟前跪下：“殿下。”
翘威跟着行礼后，便招呼来人把食盒里的饭菜摆上桌。
跟着进来的高隙行完礼后只往旁边缩，不敢吭声。
等东西摆好，味道完全散开，季长芳闻了闻，起身颇有兴致地走过去。
展正心跟在季长芳身后说：“今儿在宫外，臣遇见了一个人。”
季长芳也不回头，一边坐下一边问：“是谁？”
展正心看了翘威一眼说：“可否容臣卖个关子？”
季长芳擦了擦手，竟直接答应：“好。”
展正心又得寸进尺说：“您也不许问别人。”
季长芳挑眉，“行，都依你——”
话音拖长了，格外显得宠溺。
展正心听着这语气，也忍不住笑了。他瞟了一眼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高隙说：“今日还多亏了高大人。”
高隙此时只心道：展大人，您何苦害我？
他可是听了几耳朵今日季长芳怒骂群臣的事儿，又觉得自己笨，生怕受到牵连。
方才又看到展正心是如何胡来，又如何受季长芳信任，便更加没胆了。
他可没那个底气敢去糊弄未来皇帝！
是以看到季长芳望过来，高隙只敢颤颤巍巍地跪下：“臣拜见殿下。”
季长芳看着他的样子，咬了一下伸进嘴里的筷子：“几天不见，你腿怎么变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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