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崔嬷嬷时,见到了她的红眼圈与释然的微笑,见到李德全依旧木然的表情透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我心中很替他们高兴。他们都是性情中人,他们都丢不开情义与规矩的挣扎,可是他们最终也明白了:还弃旧时怨,惜取眼前人。
往事种种,终必成空。现在未来,幸福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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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大雪从天上飘飞而至。我暗叹,比十五还要圆的十六月夜今日可是见不着了,也好,去赏一赏暗香浮动的雪中梅,另有趣味。
午膳后,邀了兰叶一道出发。将将走至懋勤殿,却见李德全跪在雪中,双肩已积了一层白雪,想来时辰不短。我大吃一惊,从未见过李德全被康熙爷责罚,此为何事?兰叶亦是吃惊不小,我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匆匆去打听了一番。回来道:“小进子说,李谙达昨日打碎了一只太皇太后生前最心爱的花瓶,却隐瞒不报,今日被万岁爷知晓后,一早罚跪至现在。”
我疑惑不已,李德全不像是推诿责任之小人,何以如此?兰叶继续道:“我先也不信李谙达会是这样的人,抓着小进子问了半天,小进子说这花瓶是在南书房的,南书房向来只准李谙达一人进出,钥匙也只在他手里。昨儿下午皇上进南书房时,这花瓶还在的。今儿一早进去就见花瓶碎了一地。那可不就是李谙达打碎的么?小进子说,原本照皇上对李谙达的恩宠,花瓶碎了至多也就是罚奉禄,可错就错在李谙达自己个儿没有禀明皇上,皇上恼极,便给他没脸,令他当众跪着。什么时候叫起也没个准儿呢。”
我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昨儿下午至晚宴,李德全铁定是跟着康熙爷。傍晚时,李德全跟着我去了宁寿宫,直至子时才与我一道回来,他的住所比我近,我眼见着他进了院子的。他怎么会半夜潜进南书房打碎花瓶呢?他没有作案动机与时间。那么,就是有人陷害?也难怪,他是康熙爷身边的红人儿。平日里,也不见他行差踏错,只能设计陷害。只是,他何以不辩驳?
我猛然想到,这其实是双重陷井。皇宫中不允许宫女、太监过从甚密,尤其是李德全这样位高权重的高层太监,他昨日与我同去宁寿宫赴宴,其实是犯了规矩的,若是他将崔嬷嬷做为时间证人供出,势必要将我与崔嬷嬷陷之于不义。故而,他只能认了。
我默默想着,往回走,没了赏梅的心思,只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设此计之人必是筹谋已久,早早配好了南书房的钥匙,耐心观察,伺机而动。我在明,敌在暗。任李德全多么谨慎小心,终难逃一劫。只是,我以为,此等小伎俩不至于令李德全就此失宠。却又不由得想,积少成多,一口咬不死你,咬伤你一根手指,只怕这些个心怀不轨之人亦是乐意为之的。
我拢着手炉,坐在屋内。冷,只觉得冷。皇宫狰狞虞诈的一面向我展开了新的篇章。我犹豫着,要不要向康熙爷说出实情。会被谅解么?我会否泥足深陷其中?得罪了那一方不知是谁的敌人,我日后会有好日子过么?我开始惧怕挣扎,更令我心惊齿冷的是我居然开始是非不分,明哲保身。
终于,我想起苏嘛喇姑的话,要对皇上诚实。终于,我想到,如今的我身体已经完整,他日我离开皇宫之时,我一定还要有一颗完整的心。不能昧了良知。他们已然黑白不分,我难道也要沦为其中一员么?只是说一句实话罢了,有甚难为?
我洋洋洒洒写好,缓缓踱进懋勤殿。小进子替我通传了一声,康熙爷正在批阅奏章,闻言抬头轻轻扫我一眼,我福身请安,他亦如平常叫起。天知道,我有多么不愿意面对他。我递上两页纸,上面写着的是:“万岁爷明鉴,李谙达平日对采薇诸多照拂,一直无以相报。采薇别无所长,惟略微擅长厨艺,只想着做一桌饭菜略表心意,却又顾忌乾清宫人多口杂,怕教人说了闲话去。想那宁寿宫是清静之地,采薇在那儿亦有几分人情可用,便求了崔嬷嬷在宁寿宫设宴请李谙达。恰昨日是元宵佳节,便借机请了李谙达,他与采薇在一处,从乾清宫晚宴后一直至子时。采薇并不知花瓶之事是否李谙达所为,只不过想禀明万岁爷,昨夜李谙达的行踪。此事大有疑点,请万岁爷令人明查。”
康熙爷皱着眉头,足足瞧了一盏茶的功夫,总算是瞧明白了。只道:“你这字如何能写成这样?”我不由得赧颜,我那字实在见不得人。只略躬一身作答。康熙爷亦不再多问。
康熙爷命道:“传李德全进来回话!”片刻,小进子扶着李德全进屋,请安。康熙爷挥退一干众人,却独留我在屋内。
康熙爷缓缓道:“李德全,你的为人朕如何不知?你并非推诿责任之人,朕知道此事其中有鬼,只不过等你一句实言,你却给朕来了个认而不辩。是为了护全你身边亲近之人么?朕知你为人,你却不知朕如何行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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