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童一窒，先前有感而发的矫情荡然无存，“我把自己扮成这样并不是因为我不会做梦啊。”
“……”陈渊愣住，眼睛瞪得比她还大，“不是吗？”
按照陈渊的理解，靳童之所以变成这样，大概是因为不会做梦，变成别人口中的谈资，饱受人言摧残的靳童从此自我封闭起来，一个有钱有闲又没朋友的富家女，时间长了自然就学成了古代大家闺秀的模样，然而这是21世纪，能和她这脾性扮相搭边的，似乎只有茶艺师和尼姑，所以干脆入了茶道，也好用茶艺师的幌子掩人耳目。
“当然不是啦！”靳童破涕为笑，“我留长发，扎成这种古朴的发髻，是因为我妈啦！”
原来，陈渊只猜对了一般，把靳童养成这样的，却是她那个戏曲演员出身的亲妈，刘永芬女士。
结婚前在戏班子里就一直演丫鬟的刘永芬，结婚后就更是无缘演小姐了，心愿变成奢求的刘永芬索性舍弃了工作，回家安心做人妇，没过多久就生了靳童，人人都说生女儿好，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刘永芬自然也这么认为，既然在戏班子里演不了小姐，那么顺手就把她的小棉袄打造成了戏文里那些个非常符合传统审美的古代小姐。
别人家的孩子扎着羊角辫穿着最新款式的公主裙，靳童却绾着双丫髻穿着跑快了就能把她绊倒的襦裙。
别人家的孩子在为是学钢琴还是学小提琴而苦恼的时候，靳童却鼓着腮帮吹着笛子，把京剧《贵妃醉酒》里的《海岛冰轮初转腾》选段吹得贼遛。
别人家的孩子三五成群围做一团玩过家家，念叨着是要做饭还是煮面的时候，靳童却拿着茶刀剥离着普洱茶饼，询问着刘永芬，生茶是要取6克还是8克。
……
后来啊，童年养成的习惯也就延续了下来，那些本是刘永芬强加在靳童身上的东西，也就被靳童甘之如饴地接了下去。
陈渊点了点头，又莫名其妙地问：“不对啊，这么听上去你不过也就是个混古风圈的姑娘，那些玩儿cosplay的不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抓一大把，怎么到你这儿就没朋友了呢？”
“所以我打扮成这样和不会做梦没关系，只是因为不会做梦，不敢敞开心扉地交朋友罢了。”靳童敛起了笑容，喃喃道：“小的时候是因为我不会做梦总被笑话，后来被嘲笑怕了，就不愿意和人交流了。”
靳童：“很久以前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他们家就住我家对门儿，我和他成天玩在一起，无话不谈，直到后来，唔……大概是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那一天他跟我说……”
【靳童靳童，我昨晚梦到期末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一，我爸给我买了天皇巨星，哈哈哈……天皇巨星啊！你知道吧？哎呀！把我高兴的都笑醒了。】
【做梦？什么是做梦？】
【啊？你没做过梦吗？你晚上闭上眼以后脑子里不会有像电影一样的画面吗？】
【闭上眼了不就睡着了吗？】
【是睡着了，但是脑子里会出现各式各样的景象啊！】
【没有，我只有醒着的时候才能用眼睛看到各式各样的景象。】
【你怎么那么笨啊？连个梦都不会做！哈哈哈哈……大家快来看啊，靳童居然不会做梦！】
【做梦都不会吗？那你怎么每次都考第一啊？】
【嘻嘻嘻……考第一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连个梦都不会做。】
……
都说童言无忌，然而那是说给大人听的，孩子们有口无心的言语，放到一个同样大的小姑娘心里，谁又能估量出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不会做梦没什么了不起，可是那叽叽喳喳的言论，落进仅仅只是小学生的靳童耳里，埋进了她小小的还不知道如何坚强的心里，便长出了一块斑驳的，足以改变本性的阴影。
不太愉快的回忆到此结束，靳童回过神时，便落入了一个既陌生又温暖的拥抱中。
靳童咬着下唇，愕然得连声音都微微发抖，“陈……陈渊……”
回应她的，却是陈渊一紧再紧的双手。
躲在他怀里，就算寒风刺骨，就算人间喧嚣，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
山间道路有车驶过，大灯照亮了路旁相拥在一起的男女，车里的四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坐在后排窗边瞧得最真切的眼镜男叫嚷了起来，“唉？那女的看起来好像靳童啊！”
“是吗？我看看啊……”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女人摇开车窗够着头地往后看去，“还真是啊！稀奇了……那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眼镜男：“我想起来了，上次在汇金广场遇到她和一个开卡宴的男人在一起，我本来想追上去看看的，陆予明不肯，咦？你瞧瞧他们旁边的车是不是卡宴？”
“不是，是一辆奥迪。”
“啧……这是换了车还是换了人啊？”
“你傻啊？后天同学聚会把她叫上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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