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回忆是那样的清浅芬芳，仿佛一个转身就可以抓到许多虚无缥缈的过往。可只因为它的虚无缥缈也注定了，有些回忆是不真实的。像是遥不可及的天际的云，吹嘘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又令人感慨万千。越是留恋，伤害得越多。唯有紧握眼前的温暖，把握将来的美好，才能够从回忆的苦海里挣脱。
这些道理，毓意的心里应该是明白的。但她又不太想明白，她没有忘记是谁在几次险境中救她出来，让她逃离原本的危险。她记得，除却给予她温暖的寥寥无几的人之外，他是对她最好的一个了。然而皇后曾经的警告仍在耳边固执的萦绕，令她把所有旖旎的幻想全都遏制在了虚幻的梦里。
有时候，冲动带来的恶果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担得起。她至少清楚现在的当务之急并非源于心里的渴望，而是展望的将来。虽然她难以遏制地期待着什么，却亦深知如她这种期盼着自由，可过着根本不自由生活的人，早在很久以前就无法逃避命中注定的很多事。孰是孰非，大概不是最重要的理由了。
或许她的娘亲，当初同样陷入了两难的选择吧。歌行公子待她如此，恐怕逃不出娘亲的原因。尽管歌行公子不说出口，但她能捕捉地到那些隐约闪光的眼神。似乎从她的身上，依稀可以看到娘亲的影子。也是因为如此，歌行很久之前就在为她谋划些她不太知道的东西。
既然别人的努力是这般艰辛，她怎能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刹那间，无数的念头从毓意的脑海掠过，让她的心登时沉浸下来。她敛起了平静面具下的情绪，勾起丝熟悉的微笑，连带着脸上的神情瞬时生动起来。从容，冷静！
一双琉璃的眼里全是平常的情绪，再见不到任何的涟漪掀起。恍惚原来的悸动，只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觉。唯有她的眼眸深处，还挂着抹去的伤感。
毓意上前一步，仿佛是见到了从前的好友一般，没有往常的冷漠疏离，而是扬手招呼道：“纳兰杼，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莫非徐子纾把你也请来了？”
微微上扬的语调，甚至带了少有的俏皮。几分认真的口吻里，藏着淡淡的犀利。毕竟当心静下来以后，毓意应该考虑的便是为什么纳兰杼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跟她心底的猜想吻合？纳兰杼其实就是徐子纾言谈里会与她说明前因后果的那个人！她不敢接着无端猜测下去，生生地停住了万千思绪风涌的狂奔。
“这间院子，我让人置办的。你喜欢吗？”纳兰杼不答毓意的话，而是扬起眉梢，眼含深意地反问毓意。那双眼里的含义，太过复杂，令毓意望而却步。
无意识地轻摇脑袋，毓意与纳兰杼说话可比与徐子纾说话要来得困难。至少跟徐子纾在一起，她可以不用顾忌到一些东西，但是在纳兰杼面前不行。
“三天后，我会派人接你出阳锦城。别的事情，你只要把我当做朋友好了。”纳兰杼见毓意不敢靠近他的模样，不由地无奈。也难怪她的反应反常，实在是他的举动太突兀了。如若不是那些人的行为诡异非常，他同样不想冒这个险。
想到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情，纳兰杼好看的眉凝在了一起。凝重的味道霎时弥散，透过门扉的明媚阳光好像亦被凝结的空气所阴霾，偷偷地暗了好些许。
他的指腹摩挲着瓷画的茶杯，黯然失落的神色滑过他仿若黑曜石般的双眸。要知道，千圣手那个老头对于病情的预言是很准确的。他无法拿面前人珍贵的生命开玩笑，即使要赔上很多他筹谋已久的东西，他绝无二话，心甘情愿！
指尖用力，茶杯隐隐有碎裂的迹象。当年的事一直是他心头上不能抹去的伤疤，不论事出有因，可不该由于他心底的自私，害了他永远不想伤害的人。
毓意见纳兰杼再没说话，反倒是沉浸到一种令她无法接触的心境中去，心渐渐沉沦下去。她直直地望向眼前的人，几许陌生从她的心头升起。她咬咬牙，终于是压抑不住心底的疑窦，打破让人心颤的冷寂：“徐子纾说，会有人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希望你来告诉我。”
不是她想知道，而是她要知道。她坚定了这个念头，因此对纳兰杼不再有那份害怕。这些年她向来走得比对方被动，这一次她要掌握主动权。她不能一直去承受，若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她，难道要她后面的路任由别人听之任之不成？
“我是你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你相信启珍，当然要相信我。其它事，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纳兰杼潇洒地起身，欲要往门外走去。他的到来仿佛只是为了一个通知，一个对于三天后安排的通知。除此外，没有别的事。
只是朋友吗？毓意的嘴角蔓延出苦笑的笑意，她潜在的意识里多少有不舍得打破的幻影。她垂下头，不让自己情绪的转变映入他的眼里，只是声音依旧如常：“既然是朋友，有些事为什么不说？我可以选择相信你，只不过启珍罢了。”
“是吗？那便好。”纳兰杼没再回头去望一眼，同样控制着眼角余光，拼命地阻扰自己去扫到那个双肩微颤的身影。他懂她的心思，于是控制不住自己来看到一眼。只因这次分别后，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够见上一面。为了她好，这些分别的伤感全让他一个人承担就好。至于她，把他当作一个过路的陌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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