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符很简单么？”
“你觉得呢？”周白笑了笑，他忽然觉得林忌很啰嗦。
“不知道。”
“如果很简单的话，这世间也不会只剩下几个符师了。”
“好像有点道理。”
“我可以教你画符，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是什么？”
“少说话……”
“……”
“……”
在初秋的那些日子里，秦城的居民经常能够看到一个有些肃穆的中年书生带着一个衣着朴素却干净到了极点的青年四处闲逛。
老中年书生带着年轻人穿街走巷，去看那些传承数年的古旧破烂建筑，去各个小酒馆饮酒，偶尔去最廉价的开门妓户过夜，更多的时候则是去看那些游人必去的风景。
走过王城时，周白满怀感慨，说道：“你看那高屋建瓴的曲线美不美？”
他认真看着离自己最经的宫殿上方微微突起的四道线，品味良久后疑惑问道：“说不出来有什么美，只觉得看着很协调，乌瓦相交之处向下微陷然后翘起，很顺滑。”
“那是走雨线。”周白指着檐线说道：“雨水落在乌瓦之上，顺着瓦片叠加处向下流淌，并没有经过走雨线，但走雨线的形状，却暗符雨落积滑之势，所以你会觉得顺滑。”
“宫殿走雨线能说明什么？”林忌问道：“这王宫相必是许多年前修建的，那些工匠想来不可能是符师，难道他们也能体会天地精气气的规律？”
“什么是规律？规律就是事物运行的一定之规，那些建造王宫的工匠或许没有掌握天地精气运行的规律，但无数代建造雨檐的知识传承下来，里面确实隐藏着某种智慧。”
周白继续说道：“这是工匠在模仿雨的行走。模仿的多了，便会像这道雨檐一般，自然提练出其中最简单的道理，也就是那根线条的起伏形状。”
“修行符道的第一步便在于模仿。”
这是周白在符道上教会林忌的第一件事。
看完王宫，二人顺着王宫高耸的灰墙向远处走去。青树清河之畔，环境一片清幽。不远处那王城依旧肉眼清晰可见，甚至仿佛能够看到灰墙之上被风雨冲洗出来的些微痕迹。
脚踩在微有突起的青石板道上，昨日下的大雨的还在，看着脚旁不远处潺潺流着的水。
每一个政权的建立都会伴随着无数的生命与鲜血。林忌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倒在青石上的尸体，与流过青石的鲜血。
“你仔细看那边。”
“那边是什么？”
“你自己看。”
“我只看到了很多树。”
“树的后面呢？”
“树后面是天。”
“我要你看的不是这些东西！”
“你不会是非要我说看到了希望或者未来之类的吧？”
“我真说不出来这么酸的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呢？”
周白双目紧闭良久，终于忍受不住说道：“我让你看的是城墙后的那道飞檐。”周白颜瑟大师的脸色很难看，语气很生硬。
林忌依言举目望不知道是王城内的什么殿伸在湛蓝天空里的那道飞檐。
“为什么要看这道飞檐？再次体悟历代工匠从雨水之势中下意识总结出来的规律？之前已经看过了，难道要永远看下去？”
“你……”
“好吧，我知道了，少说话。”
周白半晌后才压抑住心头的愤怒，指着宫殿深处那道飞檐，脸色铁青说道：“你以为这两道飞檐并无区别？”
林忌神情顿时认真起来，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这道飞檐显然是要建造的更久，我在这屋檐上竟然感受到了精气的流转！”
林忌的心跳开始逐渐加快，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精气想要探入，竟然是那般的困难，从飞檐上传来的威压越来越重，直接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身体无比僵硬。
周白站在身旁，看着他的反应并不担心，反而心情平静而微感喜悦。
林忌摇了摇头，从先前那种状态中摆脱出来，抬起双手揉了揉眼睛，望向周白说道：“这是一座阵？”
“是一座阵，但是却是一个特别简单的阵法，可是越简单的阵便越像符，阵是在特定的地方利用特定的空间制造而成的，而符则是在纸上制成的。”
两人最后来到了一个已经还算不错的茶铺之中。这是一个需要自己温水煮茶的茶铺。
周白正准备亲手烹茶，林忌赶紧上前把抢过这个差事。
水沸注茶香渐起，周白看着安静分茶的林忌，赞赏点点头，食指轻叩茶盘，示意他坐好，说道：“修行法门诸多，有所谓剑术体术阵术，像我们这种画符的本事，一般被人称做符术，但我们自己不会这样叫，我们称之为符道。”
林忌将茶杯恭恭敬敬放到周白身前，正襟危坐认真倾听。
周白端起茶杯轻轻啜了口，问道：“你可知道符道是什么意思？”
林忌沉思片刻后试探着问道：“以符入道？”
“呵呵……”
周白笑出声来，看着他连连摇头，说道：“符道二字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以符道之。”
以符道之？林忌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符是什么？"
“符是痕迹。”
周白渐渐敛了笑容，神情严肃看着他说道：“对，水流动的轨迹是符，风拂动的流痕是符，大地干裂的缝隙上符，云在碧空也是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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