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冒险的战法，在少典看来，却是必胜的战法，通过前些天的试探，他非常确定大莽人没有隐藏什么手段，那么便堂堂正正地碾压过去吧。
黎明渐渐来临，东方天边的鱼肚白渐要占据十分之一的天穹，熹微晨光落在草原上，落在少典的脸上，让他脸颊的线条显得更加坚硬强大。
他虽然身体并未痊愈，但是鬼族人惊人的恢复能力，已经让他与常人无异，就连大祭司也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只不过脸色依旧苍白。
他看着南方的城池，仿佛看到未来，鬼族人黑压压如潮水般涌去，整片大地都开始震动。然后城墙前的大莽戍卫营处各种军械齐发，营栅前的长矛那样锋利，壕坑里的铁刺那样寒冷，然而那些……终将被他的族人所淹没。
大祭司走了过来，看着这位鬼族历史上最英明的族长，声音微颤说道：“今日之后，这片草原就是我们的了。“
少典不再微笑，平静如常，因为肯定，所以才能如此平静。他的视线越过凉州城，望向更南方的某个位置，是京都城。
因为坚信胜利，所以少典很平静，更多的鬼族人则显得很狂热，他们看着南方的凉州，眼睛里流露出狼一般的寒光。
只要拿下这座城，草原就是他们的，那里有吃不完的马匹，喝不完的清澈泉水，最重要的是一天有七个时辰都可以晒到阳光……
这些，都是他们想要得。
少典，大祭司，还有无数鬼族人看着南方的凉州城。
在凉州城里，大将军狄云和部属们也在看着北方，在箭跺之后季九也看向北方，看着晨光晨风里的那群饥饿的恶狼。
人们感觉到了危险。
前面十余天的战争已经极为惨烈，鬼族人不能说没有出全力，只是大莽人的防守极为坚韧，所以才会打成均势，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鬼族人明显是要拼命了，从敌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来看，一定是势在必得，少典和他的族人们，已经做好准备，将整个鬼族的命运都压到稍后即将开始的这场战斗当中。
大祭司的脸色铁青一片。
他能够隐约看到鬼族那里的静，他看到部分鬼族人正在整理装束，甚至还能看到锅里煮着的羊棒骨。
做为将榜上现在排名第一的大将军，与鬼族人打了无数场的仗，他很清楚鬼族人的做战习惯，最多还有一个多时辰，那些吃饱喝足的鬼族人，便会向自己扑来。
这是鬼族人最正规的作战法则，也是他们这几年养成的习惯，这也正是他脸色铁青，无比愤怒的原因。
因为少典和鬼族士兵根本不惮于让大莽军看到这些画面，便等于说，他们将今日战斗开始的时间确定好了，并且通知给了他们。
这是何等样的自信，对于大莽人来说，又是何等样的羞辱！
如果这是一场普通的战斗，即便是对林家军的战斗，狄云早在观察到第一个画面的时候，便已经派出骑兵前去突袭，攻敌之不备，必然能够取得份量足够的战果。
但现在不行，因为他的对手是鬼族人。
普通的大莽士兵依然神情坚毅冷静，此时的他们大多都已经经历了无数的生死，在来到凉州城之前，狄云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一切，如果守城战死，那么他们的家人将会得到百两抚恤银，如果伤残，那么将会得到六十两的抚恤，同样，如果这场战斗过后，活下来的人，人人官升一级。
大莽士兵的饷银一个月才只有一两八钱，即便是他们在这里战死，剩下的钱也足够他的家人好好活一辈子了，再说战死沙场本来便是军人最好的归宿。
所以他们不知道或者说懒得去理会这场战争胜负的成算，他们只知道战斗，并且无畏无惧。
走下城楼，看着四周默默准备战斗的大莽士兵，他忽然注意到，近处锅灶旁的一名士兵，此时所有的士兵都已经快速吃完了早饭，开始蹬弩修箭磨刀，只有那名士兵依然站在锅旁，左手拿着大碗，右手拿着木勺，大口地吃着菜稀饭，吃到里面的肉块后，更是高兴地咕噜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季九走到锅灶旁，看着那名士兵说道。
那名士兵的年龄并不大，但从他捧着粥碗的手指间的老茧和眉宇间漫不在乎的神情便能看出，这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
那名士兵看着他，愣了愣，把粥碗放到灶沿，行了个军礼，报告道：“前锋营斥候四队队正马六，见过……将军。”
“马六？很干净利落的名字。”
季九说道：“只是做事有些不够利落，难道你没有看到别人都已经回到营里开始备战，你为什么还没有归队？”
马六表现的对他很尊敬，但那不意味着害怕，他用很诚恳也很搞笑的态度解释道：“斥候暂时不用出战，再说了，那些鬼族人至少还要一个多时辰才会打过来，何必太着急，今天的粥里放了这么多肉，不吃干净多可惜。”
季九微微挑眉，说道：“果然是个老兵。”
马六用木勺的尾部挠了挠有些发痒的颈子，嘿嘿笑着说道：“您过奖。”
就在季九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
整片原野都开始震动起来。
朝阳之下的原野清旷无比，没有大风，尘土不起，视线极为清楚，只见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一大片黑云正在缓缓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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