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沢田纲吉摩挲着脸上柔软的皮肤，“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六道骸迟疑片刻。他后退了一步。
“我配或者不配，你的态度会因而改变么？”少年关注着面前人的神情。你从来没正眼看过我。沢田纲吉想。在为或者不为Vongola做事的各种时期，六道骸从来没有承认过“沢田纲吉”本身——最起码口头上没有。“输给你只会被你嘲笑，击败你你也不会对我另眼相看……”这样说着男孩自顾自略微沮丧起来，这让六道骸心里萌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现在的你只想要这具容器。”沢田纲吉在这个词上停顿，“我的灵魂是不重要的。”
才不是——那样。
六道骸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他不明白那让人难堪的辩解的欲望为什么来得这么突然，他分明还想说沢田纲吉挺有自知之明的。“这具躯体不是什么不可舍弃的东西。”褐发少年看着自己的手。这是实话。虽然除了Reborn以外不会有人理解，他本就是无理地占据了这具年轻皮囊的孤魂野鬼。“但你夺取了这个身体之后，想做什么呢？”
沢田纲吉站在29岁的视角审视年轻时代的他的伙伴。消瘦的高挑少年脸上幼稚的顽固与偏执让他忍不住暗自叹息。“你不可能在我身上复制对兰兹亚做过的一切。”他近乎用上了教导的语气，“首先Vongola可不是个能被个人的力量左右的小东西。”
“它很大。也许超过你想象，也许没有。”他耸耸肩，“我只是个具备可能性的继承人，即使成为首领，我能做的事也是有限的。通过取代我而摧毁黑手党，我得说这个计划在你用兰兹亚做实验之前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成功的可能性——如果你耐得住性子慢慢经营侵蚀那个世界，比如先统一他们，然后消磨他们……而不是简单粗暴地借着我的身体搞出屠族这种大事件的话。”他忍不住露出个微妙的笑容，六道骸额前冒出一条青筋。
“但是现在你的存在和手段已经人尽皆知了。”沢田纲吉说，“你甚至连取代我不被发现也做不到。”
“退一步说，就算你做到了又怎样？屠杀做到哪一天才能完成你消灭所有黑手党的愿望？或者按我说的迂回一点，那么‘在消灭黑手党之前，要成为最成功的黑手党’？”
六道骸没有打断他的发言，虽然这番说教已经让他焦躁。他望向沢田纲吉的目光有些晦暗难明，“Kufufufufu……在我的面前炫耀你作为黑手党首领的肮脏手段，你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沢田纲吉偏过头，“你真是从来不吝于把我往最坏了想。”
“我没有目的。事实上，我不打算批判你的价值观，我也明白，经历过那些事情，有怎么样的怨恨都是不为过的。”他向六道骸走近，蓝发少年却再次后退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尽量别去想那些折磨你自己的事情。”
“我希望你能摆脱过去的那些痛苦……你已经变得这么强大了，可你一直生活在那里面没有走出来。”
沢田纲吉剔透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骸，无论怎样宣泄……那是没有用的。”
“你懂什么！”
六道骸在这一刻感受到一种冰冷的愤怒，“你们，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只是在那边看着的人……Kufufufu……‘好可怜啊’、‘要严惩’……就算发现那时候恶心的情景，这些轻飘飘的话说完也就过去了。”
他神经质地拉大了夸张的笑弧：“没有救世主。是我杀死屠夫，是我拯救自己，而你们，还要为了那些死有余辜的牲畜向我索命……这种怨恨……”
他的话被截断了。
“这种怨恨我也体会过呀。”
笑容温软的男孩轻描淡写地说。
“在意的人全被夺走，坚守的信念全被摧毁，身处在那样的位置，连流眼泪都不被允许啊。”
“‘我好痛’——每天每天在心里哀嚎，安慰的话也总能听到，可是谁也救不了我。”
“也有很多人不明白……不明白已经拥有了那么多的我，沢田纲吉，Vongola的首领，究竟还有什么可痛苦的。”
沢田纲吉攥紧了拳头，“我怨恨世界，怨恨命运，怨恨他们理所当然地把我折磨成我不想要的样子，还嘲笑我无病呻吟。你能明白的吗？我站在那里，身边围绕着那么多嗡嗡笑着的苍蝇，他们很吵，而我就像腐烂的尸体。人人看我都觉得热闹，可我只想他们全部死掉。”
全部。全部毁灭掉吧。
得到令人怨恨的一切，然后亲手毁灭掉吧。
沢田纲吉回想起他曾经也产生过的这样的想法。比六道骸的更加黑暗也更加偏激。那时被无形的命运所支配的屈辱，无法摆脱的使命感所给予的不甘，使他日复一日徘徊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但是……即使我可以轻松地毁灭一切了，那条道路除了痛苦也是什么都没有的。”
就算可以随意地决定一切事物的命运又怎样呢？
只是在一份文件上签下名字，他就可以决定任意里世界成员的生死。迫于威势的各式家族争先恐后地献祭Vongola昔日的仇家用以“贯彻他的意志”。黑手党千金们总是对他露出尽态极妍的笑脸，掩饰着恐惧、贪婪、痴迷，他可以选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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