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言说过罢之后，宫殿又陷入了良久良久的沉寂之中。
不知晓过了多久，当所有人都觉得高堂之上坐着的人不会言语回应了，那人方才以独有的低沉嗓音，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是我思虑不周。”
殷无方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神色还是从容，手却不经意的握紧。
“当时您为了苏之炆的安全，不惜自己暴露，连夜的发了信号让我等送护他离开，您没有过错！”方胤垂下了头，坚定的回应道：“现在朱允槐的人时时刻刻的盯着他，咱们可万万不得露出破绽。”
“我原是想护他的安全，方才将他送入了静安寺。谁曾想，还是让他做了挡箭盘。”殷无方无奈的摇了摇头，眉心微蹙道。
方胤却是突兀的抬起了手来，双手合十行了一个礼节：“他以您的身份，吸引住了朱允槐以及朱火国众人的视线，您正好可以借用这个机会置身事外操作于东厂，他会理解您的。”
说到了此处，方胤的言语又稍稍的一顿，片刻之后方才启唇补充道：“朱火国的人并未有害他的意思，静安寺之中也甚是安全，主上您不必担心。”
“若是你，我自然不必担心。”殷无方突兀的启唇，声音之中渗出了些许的寒气。
方胤神色微微一变，一时之间未曾了然殷无方心下所想。
“他已经服下了两味解药，若是第三味迟迟不服下，便会人事不知，陷入晕厥，最后耗尽体力而死。”殷无方从口袋之中拿出了自己带回来的雪莲山参，放置在了近在咫尺的檀木桌上，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就算打草惊蛇，败露计划，也必须在三天之内将这解药送过去。”
如此一语，方胤也了然了殷无方的意思，他垂下了头，蓦然道：“属下知道了，交给属下去做吧。”
方胤就此离开，也带走了这宫殿之中守着的几位暗卫。
原本就清冷的正殿，此时更是没有了一点儿人气的味道。
殷无方将手中拿着的信笺折叠好，放置在了点燃的烛台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烧了个干净。
浓烟刺痛了他的眼睑，让他看起来更是疲惫，但是殷无方却似乎毫不自知。
愣了许久之后，殷无方从贴近胸膛的口袋之中拿出了一条发带，小心翼翼的放置在手中磨隶。
“离忧，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哗啦啦——
微风拂过了山间的树木，发出了些许琐碎的响声。山雨已来，乌云密布，天色也极快的便阴沉了下去。
至于这狭窄的房间之中，白离忧费尽全力的将苏之炆抬到了床榻之上。此时的苏之炆再不见曾经的少年模样，他被体内的蛊毒耗尽了生机，满头皆是白发。
白离忧为苏之炆施针之后，便陷入了良久的自责之中：“对不起，我不知晓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
如若她知晓的话，必然不会提议在那辛芳谷之中停留这么久。如若不是她执意在辛芳谷之中停留了那么久……殷无方兴许也不会只字不提的离开。
“苏公子，你快些醒过来吧，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你。”此处没有药物，白离忧只得反复的施针，以让苏之炆从晕厥之中苏醒。
她确然有千千万万个疑问，而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为何他会变成殷无方，步入空门之中。
这个简陋的屋子之中连烛台都没有，天色一暗沉，便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照明。
既然看不见，便只能用耳朵随时的注意着他的情况。白离忧守在苏之炆的床边纹丝不动，似是生怕自己忽略了苏之炆的微弱动静。
“咳咳……”
不知晓过了多久，昏暗的房间之中传来了一阵轻咳声。
“苏之炆？你醒了？”白离忧迫不及待的靠近，攥住了苏之炆的衣袖。
苏之炆睁开了眼眸，触目是一片的黑暗。至于这片黑夜之中缓了许久，苏之炆方才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何事。
“白姑娘？”苏之炆有些不可思议的询问——并不是因为他不熟悉白离忧的声音，而是因为这个声音让他的心下太过于惊愕。
白离忧将情绪收敛了起来，松开了紧紧的攥着苏之炆衣袖的手，一字一句淡然言语道：“是我。”
“白姑娘，您怎么来了？”苏之炆的语气依旧是惊愕，他眨了眨眼眸，终是在这黑夜之中勾勒出了白离忧的轮廓，眼瞅着她的方向言语道：“是无方让你来的？”
听闻了此话，白离忧的心下一沉，自己明明是来问他殷无方的去向的，怎么倒被他抢先一步询问了自己。
“不是，是我听说豫王出家的消息，所以自作主张的前来的。”
白离忧的声音很是平静，但是苏之炆还是听出了她话语之中的失落之意。苏之炆缓然的摇了摇头，勾起了一抹苦笑道：“他竟是连你都不曾告诉。”
“他去了哪里？”白离忧甚是执着。
回应白离忧的是一片死寂，白离忧虽然是焦急，可是却并没有刨根问底的追问。苏之炆的沉默让她莫名其妙的心虚，方才的坚定全然消失无踪。
一瞬之间，白离忧竟有些害怕那个答案。
许久过罢，一声叹息涌现。苏之炆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平视着身边的白离忧道：“你不该来这里寻他。”
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出口之后，又是良久的光景。
“在世人眼中，我才是出家为国祈福的豫王。而无方……则是深得民心、伴君在册的东厂督主。”
“怎么会这样……”白离忧不禁抬起了手，放置在了唇齿边。
她眨了眨眼眸，好一会儿的方才领悟了苏之炆的意思。然而接下来，怒火便从四面八方袭来：“是他将你送到这里的？让你以豫王的名字遁世？任由……被病痛折磨成如此模样？”
一连串的询问入耳，苏之炆却垂下了头，并没有回应。
片刻之后，他方才答非所问道：“瑄龙国内忧外患，东厂势力渐起，他也有他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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