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生魂……”
玉尘真君将那玉瓶捏在手中凝视良久之后，才沉沉的叹息一声。
白离忧低垂着头，咬着下唇，有些惴惴不安的捏住自己的裙摆。
自家父亲做下这等灭绝人性的恶事，可是碍于孝道，碍于亲情，她都没有办法对白战下死手，让他以命偿命，最多也只是废了他的修为，让他从此再也为恶不得，可是这种处理方式在师尊看来，却很有可能是为了包庇白战的性命。
脑海当中一时有了许许多多的想法，白离忧微微皱了皱眉，趁着玉尘真君还没有说话之时，直接果断干脆的往地上一跪，低着头请罪，“徒儿知错，恳请师尊惩处。”
等了半晌，头顶都未曾传来任何的声响，白离忧借着眼角余光看到玉尘真君撩起衣摆顺势坐了下来，手中依旧握着那枚玉瓶，片刻之后，才听到玉尘真君清润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你既然已经做出了惩罚，又有何错之有。”
话音刚落，白离忧便感觉到一股无形之力，将她生生从地上拖了起来，一抬头就对上玉尘真君清朗的双眸。
“此事与你而言，的确是有些为难，只是能够做到这一步，显然你也已下了绝大的决心。”玉尘真君轻声说道，心中却是已然恍悟，为何那白夫人与白离忧之间的气氛如此古怪，想来也是因着此事，才导致她们母女之间关系现如今这般僵硬的吧。
白离忧咬了咬唇，颇有些局促的两手在身前绞动着，小声说道：“师尊只要不怪我还留得一条性命便好，按说本该魂飞魄散的处理，可我却因着私心，不仅让他活了下来，哪怕是被废了修为，也依然拥有一副健康人的体魄……”
“你莫要多想。”玉尘真君招手，白离忧便低着头，慢慢蹭到了他身边坐下，头顶覆上了一只大手，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她，一边轻声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玉尘真君不是没有看到来自于她眼底的那抹愧疚，知晓这件事情在她心中积压已久，若是没有人好生疏导的话，任由它自己钻了牛角尖，将这件事情在心中越积越深，日后恐生心魔，于修为而言，没有半分益处。
白离忧一抬头，就看到了玉尘真君面上挂着的浅浅笑容，眼神一如既往的清透，并没有对她有半分的怪罪。
直到这一刻，白离忧心底那么愧疚之意才散去了几分，眼眶禁不住红了红，这些时日来所有的委屈在此刻好像忽然就爆发了，与父亲的彻底决裂，以及母亲对于她所做之事的不理解，日益加深的误会，即便是她嘴上说着没什么，可是于心底而言，依旧是有些难受的。
玉尘真君看着自己这个徒弟面上流露出甚少流露出来的脆弱神情，心中一动，已经抬手将她按入了自己怀中，右手在她背上轻拍着，语气带着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低声轻哄道：“无妨，师尊理解你。”
白离忧被玉尘真君突如其来的动作还给弄得懵了一下，但是伴随着那股清淡的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围，这几年来一直飘荡的心在这一刻仿佛生了根一般，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也让她像个小孩一般将玉尘真君的腰紧紧抱住，眼泪无声的滑落。
玉尘真君何曾跟白离忧这般亲近过，方才的举动本也是意识一动，下意识的便情不自禁做了出来，可当真人在怀中的时候，便整个人浑身僵硬的不像话。
过了好一会儿，玉尘真君才渐渐放松下来，也感受到了白离忧对他的依赖和信任，心中莫名涌现出一股愉悦之情来。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许久，直到白离忧彻底将心中这些时日来的委屈给发泄干净之后，才缓缓从他怀中抬起身子，看着玉尘真君投过来的清冷目光，忍不住有些丢脸的撇开头，揉揉通红的眼睛，嘶哑声音说道：“对不起，师尊，徒儿失礼了。”
玉尘真君静静地看了她片刻之后，忽然出声道：“为师突然记起，你自幼便跟随在为师身边修行，为师好似从未曾这般与你亲近过，你心中可有怨过我？”
白离忧听了这话，忍不住微微一怔，随后赶忙摇了摇头，吸了吸通红的鼻子闷声说道：“小的时候大概是会有吧，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跟徒儿这般的疏离，可是大了之后明白，这也不过是因为师尊性子如此，并非是师尊不愿意与我亲近，更何况，师尊已经在尽可能的疼爱徒儿了，徒儿还有什么不满呢，徒儿爱戴师尊都来不及，又怎会心生怨怼？”
她这番话说得诚恳无比，听得玉尘真君耳垂禁不住爬上丝丝缕缕的红晕，面上微微有些许的燥意。
一开始，他的确不是很会带徒弟，只是偶尔想起了什么，才会主动将她唤到跟前来教导，从来也只是教完便让他离开，根本就没有想过与她好生亲近，那会儿好像也从来都没有将她当成一个孩子过，毕竟那时候她表现的实在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他根本都忽略了她的年龄。
说起来，自己这个徒儿到现如今能够有这般修为，亦有此等心性，与他之所教导好像没有多大的关系，这让他心中对白离忧禁不住生出了些许的愧疚之意，更想要往后好生弥补。
想到这儿，玉尘真君忍不住顿了顿，随后认真的对白离忧说道：“往日为师多有冷落于你，日后定当好生弥补。”
白离忧不知道师尊怎么突然说出这些话，但是心中的确是有些许的感动存在的，小的时候她也曾想过会和玉尘真君多有亲近，可是那会儿玉尘真君的性子着实清冷了些，她也很少有机会能够在师尊跟前去多说说话，后来日子渐渐久了，便也没有再这般想过，可是她如今也已经大了，和师尊之间相处的方式也已经彻底的习惯了，可是现在，师尊竟然说往昔对她多有冷落，日后要对她好生弥补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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