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番你来我往只在几个眨眼之间,这一会儿停下,连空气都凝滞住。
鸢也手里是一把小巧的枪,稍一用力他就被迫抬起下巴,枪已经上膛,危险迅速冲散方才纠缠的旖旎。
“第三次,尉总裁。”
他招呼不打就强行抓住她,这已经是第三次。
尉迟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动,更别说是惧色,只是这样看着她,从她细长的双眉到她上扬的眼尾,着重在她鼻梁上的小痣流连许久,声音从喉咙深处滚出一般:“鸢也。”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二次喊她的名字。
第一次是“所以你承认你是姜鸢也”,比起呼喊,质问意味更多。
这句“鸢也”,将三年前和三年后串联起来,鸢也脸上的表情悉数褪去,连嘴角的浅弧都消失无踪。
不止是她,尉迟也从这两个字里想起了很多,低下头仿佛是要与她额头相抵:“很久没有唤过你的名字,上一次是在码头,我追着你喊了很多声,你还是一直跑,没有停下,像是没有听见。”然后纵身跳下。
……鸢也、鸢鸢、姜小姐、尉太太、少夫人、嫂子、弟妹这些独属于她的称呼,随着她那一跳,一起淹没在滚滚江水里。
他语调低低的:“当年,他是打捞到了你,还是在桥下接住了你?”
鸢也避开碰触,没兴趣回答他这个问题,复而转回来看他:“既然提到三年前,我就顺便跟尉总借一个人——庄舒,庄老师。”
“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查清楚,原来我出逃尉公馆,是她跟兰道夫人通风报信,沅家的车队才会来得这么及时,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这么大个人情,我一直很想当面道谢。”
“只是考虑到她现在和尉总的特殊关系,想着还是跟尉总打个招呼比较好。”鸢也唇边噙着笑,细看有讥有诮,“当然,要是尉总不舍得借,那就算了,反正我已经回来,晋城就这么大,我们早晚会有‘偶遇’的时候,到时候再聊也不迟。”
尉迟顿住。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鸢也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尉总好歹没给她来一句“不是庄舒”,或者,“我不知道是庄舒”,还不算太丢他的身份。
——以尉迟的头脑和心思,在沅家车队出现的一刻,就该意识到是有人走漏她还活着,而且出逃了的消息给沅家,那么事后又怎么会不去调查泄密的人是谁?去查了又怎么会查不出来是庄舒?
他现在听了她的话,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否认的话,就相当于是默认了他知道就是庄舒。
但根据她的调查,庄舒这三年来,依旧是尉公馆和老宅的座上宾,依旧是阿庭的老师,依旧陪在他身边,是他参加各种宴会的固定女伴。
依旧是。
……
尉迟果然避而不谈庄舒,反问:“你要回晋城?”
鸢也枪口下移按住他的咽喉,人的身体最脆弱的部位对上了最危险的物品,慢声说:“晋城有我那么多回忆,我哪里舍得抛下。”
舍得二字,被她咬出了别的意味。
尉迟听得出言下之意,眼眸变得幽深,如圣哥达基线隧道望不见尽头,同时收紧了在她腰上的手。
鸢也眉心一峭,将枪往上一顶,用冰凉的表情对上他突然间变换多端的脸色。
这大约是尉总有生以来情绪外露最明显的一次,她看到了类似无奈,沉重,甚至是懊悔的痕迹……这是,换一个套路了?
自助餐厅里敷衍的谎话哄不了她,终于开始走心了?
呵。
鸢也道:“尉总,你的行为对我已经构成猥亵,请放开,不然你还能收到第三份律师函。”
宾客都已经从游轮上离开,只剩下工作人员还在善后,走廊里经过一个清洁工,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人,拖着垃圾车轱辘轱辘地走了。
尉迟还压着她没有放,鸢也沉了口气,再次挣扎,要把他甩开。
她那三年学过一些格斗术,只是在从小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尉迟面前还是有明显的弱势,所以她没有硬碰硬,取了巧,一时没有被他制住。
两人在狭窄的杂物间里,一人反抗,一人压制,连续过了几招。
鸢也眼底掠过暗光,有一个危险的念头。
尉迟找到她的空隙,突破防御抓住她两只手,叠成X按在胸前,同时把她压在墙上,这种完全被桎梏住的样子令得鸢也盛怒,当真是有了开枪的冲动,冷不防听见他问:“你什么时候想起‘时见’?”
突然提起的名字,鸢也浑身动作停住,抬起了头。
刚才一番你来我往,他们已经退到杂物间的深处,光线昏暗,连他的神情都照不清楚。
尉迟一句话问了两次:“你什么时候想起‘时见’?”
鸢也面无表情,只拿一双褪去虚假笑意,像被雪水洗过一般的眼睛看着他。
由内至外散发刺骨的冰凉,是态度,也是警告。
四目相对,少顷,尉迟终于松开了手。
鸢也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从“鸢也”的称呼联系到庄舒的出卖,再从庄舒牵连到“时见”的记忆。
重逢第二天,他们就把分开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件件拎出来,向对方要个解释。
鸢也将身上的衣服整理整齐,一晒:“巧得很,就是那一天,刚想起来。”
……难怪她当时的情绪会失控那么地步。尉迟喉咙一滚:“全都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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