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月的天气,虽不是炙热之极,却也不是冰封之时,哪来什么冰棱子?
武王殿下凝神看了一会,突然神情激动,双颊灌红,冲对面狂喊了起来:“是嫣然么?是佟嫣然么?我是南宫燊,我是南宫燊啊!”
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块日夜藏在身上的那块绣帕,迎着日头挥舞着:“你看清了么?这是你的帕子,那次,你飞帕靠近我,这帕子便成了我的珍藏!嫣然,佟嫣然!我相信是你,一定是你!你若看清楚了,就举着宝剑扬一扬!”
小侍卫搀扶着武王殿下,他看着新包扎的伤口处又渗出了鲜血,便慌张地叫道:“王爷王爷,奶娘和三小姐都说过,您不可用力,一用力,伤口又绷开了……让奴才来叫吧,奴才的声音可高可亮了……”
不等武王殿下答应,小侍卫便尖着嗓子叫:“五小姐!五小姐,我家王爷让你举举宝剑哪。”
孩童的声音又尖又细,有异常的穿透力。
对面的那两人显然也认出了对方。
泼天盖地的阳光映照下,那个身材更为娇小的人,举着寒光凛冽的宝剑!
“南宫燊,南宫燊!我是佟嫣然,我是佟嫣然!你别动,千万别动,我和老药师这就过来!”
果然是佟嫣然!
佟嫣然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原来,一脚踩空跌下去的时候,被峭壁上伸出的松树枝杈给挡了一下,减缓了跌势,再往下坠落时,一支坚硬的杂木横生出来,很凑巧地穿过佟嫣然为了悬挂宝剑而特地系上的腰带!
她就这样,像只轻巧的灯笼,被挂在半山腰上!
幸好,那只防风灯自始至终紧抓在手里。尽管灯芯已很短,灯罩里的灯油也被倒出不少,但至少,还给佟嫣然保留了一点光亮。
佟嫣然从万分惊吓中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她不敢乱动,生怕树枝承受不了她的体重。
如一只被猎人下套捕获的小兽,蜷曲着身子,任头顶上的雨点劈里叭啦地滚落下来,带着落叶的腐败气息,任身底下水流淙淙,哗哗作响。
“梅晴,梅晴!”心急如焚,却不敢大声叫喊。那点小常识还是懂得的,这几日连着下了大雨,泥石松动,这样的天气最容易造成泥石流等次地质灾害。
回答佟嫣然呼喊的,是一阵阵模糊的回声,是一声声栖鸟的凄鸣。
佟嫣然哭了。
痛彻心肺地哭了。
她已然明白,梅晴没自己这般好运气,已直接坠落山涧!
哭了一阵,佟嫣然想起了自救。
自己死了也就死了,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可是,南宫燊还在等着自己请回老药师替他诊治呢。
一想起南宫燊,佟嫣然的心内涌起强烈的求生欲望。
对,必须得活着离开这里,梅晴生死不明,南宫燊仍在昏迷之中,他们,都在等待着自己!
佟嫣然用一只手平衡着自已的身体,另一只手挚着防风灯,朝茅草屋方向尽力高举,口内连声叫道:“有人吗,有人吗?救命啊,救命啊……。”
呼救声,在寂静的空山里回荡:救命啊……。救命啊……
惊飞了一群乌黑的栖鸟!
栖鸟的扑翅声,不安的啁啾声,在空中盘旋。
也不知叫了多少声,正待佟嫣然有些懈怠之时,只见茅草屋里突然亮起了黄莹莹的灯光!
这是希望的灯光,这是生命的灯光,这是欣喜若狂的灯光!
这灯光转瞬便分离成两个光点,一点仍留在茅草屋里,另一点,缓缓地朝山涧这头靠过来……佟嫣然明白,这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心头一松,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掉下山涧。
武王殿下心里压着的那块巨石,轰然卸下,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热泪,潸然而下。
小侍卫如看怪物一般地瞧着王爷。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他的主子是没有普通人的情感的,是不会笑更不会哭的。
就象老家,他祖母供在佛龛里的那尊天神!
奶娘更是泪流满面,不住地冲天地合掌作揖,谢天谢地谢诸路菩萨!
武王殿下别过脸去。尽管是真情流露,仍不想让人看见他内心的柔软之处。嘶哑着嗓子嘱咐道:“给苍鹰他们放个信号,让他们即刻结束寻找。”
是。
小侍卫从怀中掏出一只“大地雷”点燃了引信。
嘭!
大地雷冲天而起,震耳欲聋,连响了十八响!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一条锃亮的铁索便从对面甩了过来,不等武王和奶娘他们反应过来,铁索尾端的铁爪子便牢牢地抓在大松树上。
须臾过后,已换了一身白布衣裳且戴着白色面纱的佟嫣然,安然地站在武王殿下的面前!
“你这个死女人,怎么可以这般吓我?”武王殿下先是一愣,随即便一把将佟嫣然搂在怀里,看着她的手上伤痕累累,便再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大滴大滴的泪滚落下来!“谁允许你私自上山的?谁允许你离开我?谁允许把自己弄伤的?我告诉过你,你是我的,你必须得替我保管好,不得伤一丝一毫!可你!你这付鬼样子,可真真要把我气死啊!”
小侍卫噙着手指,像看大戏地看着。
奶娘停止了哭泣,扭过脸去,脸上早已如初夏的繁花般盛开。
窝在武王殿下怀里的佟嫣然,她被感动与暖意给深深地包围了。她没想到,武王殿下会带伤亲自上山来找她,更没想到,他会当众说出这么一番情爱交融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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