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承煜的办公室待了一上午，一夜没睡的丁冬总算有了点困意，进休息室躺了一会，很快又被噩梦惊醒。
梦里一片漆黑，林小静惨白着一张脸，哭着对她喊：“你还我孩子，求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声音尖锐又刺人，莫大的恐慌让她瞬间从梦中清醒过来。
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满头大汗地喘着气，视线半晌都还没聚焦完毕，脸色是抑制不住的苍白。
镇定下来后，她垂下头，有些痛苦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如果她当时没有带着林小静下楼……不，如果她没有去招惹温成国，没有再遇见封承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想到这样一点，她浑身开始遏制不住地发抖。
正巧封承煜结束工作推门而入，就看见她揪着头发坐在床上，刹那间他的心好似被什么猛地扎了一刀，痛得鲜血淋漓。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沉郁的目光染上几分戾气，视线中杀伐的意味淋漓尽显。
然后最终，他只是走过去，轻声唤道：“是不是饿了？”
丁冬抬眸看着他，一双小鹿般澄澈通透的眸子里盛满惊慌与失措。
好一会，她才后知后觉地找回神思，安静地摇了摇头。
心情乱到极致的时候，根本什么都吃不下。
封承煜也不逼她，陪着她坐了一会，才问：“林小静醒了，要去医院看看她吗？”
也许只有见到安然无恙的她，丁冬才会稍微放下心来。
丁冬沉默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
怀孕七月流产，林小静整个人苍白虚弱得不像话，毫无生机地躺在病床上，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嘴唇也毫无血色。
见到丁冬和封承煜的时候，她极为缓慢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惨然凄苦的笑意。
看见这样的她，丁冬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什么猛地攥了一下，又酸又紧，难受得她几乎想要立刻落下泪来。
林小静翕动唇瓣，缓慢地发出几个气音，丁冬读懂她的唇形，知道她是在喊：“煜哥、嫂子。”
丁冬更觉得难受，梗着脖子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原本守在床边的安城起身给两人倒了水，一张脸上疲容尽显，下巴的胡茬也冒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像游魂野鬼。
丁冬捧着水杯的手都在发抖，她站在床边看着虚弱的林小静，心酸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晌，她才讷讷地问了一句：“疼不疼？”
脱口而出的时候，她连声线都在微微颤抖。
流了那么多血，肯定疼死了。
林小静扯着唇角对她笑了笑，缓慢摇了摇头，“不疼，别担心。”
她要是对丁冬报以冷眼，丁冬心里说不定还好受些，可她如今这样强颜欢笑还要反过来安慰丁冬的模样，却让人心里一紧，遏制不住地替她心疼起来。
丁冬鼻子一酸，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是我不好。”她不敢伸手去牵她的手，只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深深嵌进手心的软肉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克制一下汹涌的泪意。
林小静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无声地落泪，顿时有些慌，抬了抬手想去碰她，却牵扯到手背上的输液管，登时疼得眉头一皱。
丁冬赶紧放下水杯，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双手有些无措地想去扶她，又担心碰到她手背上的针管，一时间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她这副无措的样子看得封承煜心里复杂极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丁冬会遭遇这种事情，而偏偏，他此时此刻什么都做不了。
“煜哥。”安城在一边低低唤了他一声，“我有点话想和你说。”
封承煜看了丁冬一眼，没有说话，最终安静地放下水杯，和安城来到了病房外面，反手关上了病房门。
封承煜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些什么，一时也没有主动开口，只是伫立原地看着他。
安城垂着头在他面前站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这次的事儿确实太意外了，对我和小静两个人都是不小的打击。本来想着好不容易来趟A市，一定要好好玩一回，结果现在弄成这样……回去你也劝劝嫂子，让她别这么自责，毕竟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小静跟我说了，当时要不是嫂子让她先走，估计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说实话我欠嫂子一句谢谢，但是我现在心情确实太乱了，原本我们把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说到最后一句，安城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这会也难以遏制内心的悲伤。
他顿了片刻，眼眶有些红，垂着眸子也不去看封承煜，只是偏过头用力地擦了一把眼睛，手背上留下一道晶莹的水痕。
这种满心希冀最终落空的感觉封承煜能够明白，他眸光深深地看着安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了半晌，然后伸出手，顿了顿，最后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这样单纯却满含安慰的动作让安城愣了愣。他抬眸看着封承煜，眼睛通红，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难过。
“这件事我会处理，绝对给你们一个说法。”封承煜看着他，声线低沉地保证。
安城紧抿着唇，胸口不平静地起伏着，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安城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开口说：“等小静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就回G市，分馆我们就不开了，煜哥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我不会推辞的。”
封承煜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阻拦。
他知道这座城市可能已经让安城夫妇伤透了心，再继续待下去，也只会勾起伤心事。
回到病房的时候，丁冬正坐在床边和林小静讲话，多数时间都是丁冬在讲，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自己高中时代的趣事，似乎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封承煜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恍然发现，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听她讲过。
“我们高中的男同学都特别逗，有一次一个男生说自己在家里翻到了自己十四岁的照片，另一个男生当场就接了句‘是和你家老母猪的合照吗’，当时所有人都笑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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