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瓦舍，广场北五台的栅栏杆口，许弥背着少女，拉着小女孩的手，三人来到此地。
一具死尸拦在前头，土里混杂着血，还温热着，尸身平整切面的脖颈处，血肉筋骨仍在蠕动。
滚轮一旁的头颅泛青发白，血迹斑斑，粘沾的头发乱糟糟的。
隔着老远，小女孩便吓得捂住双眼，小脸苍白如纸。
许弥诧异的看了手边的喻锦一眼，这小破孩居然不哭了？啧啧。
没在多想，许弥背着少女，拉着捂眼呜咽的小女孩越过尸体，走进灯火通明的栅栏场内。
场间，伴随着许弥三人入场，戏台正中，桌案前坐着的铜嘴老先生率先反应过来，冷汗满颊的他默不作声。
台上另一边，灰袍老者闭目哼曲，悠闲的倚靠在太师椅上，身旁，黑衣少女抱剑而立。
台下，十二名黑衣斗笠人将胡子拉渣的小混混团团围住。
灯火笼影，十二把出鞘铁刀寒光烁烁，倒提在手。
“禁务司的人？”姜满天面无表情的问道。
十二黑衣斗笠人走出一个，沙哑的回应道：“是的大人。”
“你们认识老子？”姜满天又道。
对方听到姜姓混混的粗鄙之言，愣了下，而后点头道：“大人仍是禁务司太宰，不敢不识。”
姜满天点了点头，又道：“我的人头还在通缉榜首？”
“在的大人。”黑衣人恭敬的道。
姜满天再问：“方才的人是你们杀的？”
“秉公办事，十五息未退，那人该死。”
“十五息？不是十息的吗？”姜满天眉头轻皱。
“京都闹了半年，朝臣百姓联名上书，十息太短，过于严苛，便改成十五息了。”
“禁务司不应严苛，也不应仁慈，十五息太长了。”姜满天摇了摇头。
“大人仍是大人，却也不是大人，您讲的算不得数。”
“今日能改成十五息，明日就能改成二十息，再往后，禁务司便不姓法，改姓权了。”姜满天叹了口气。
“大人走的时候，禁务司便不姓法了。”
“是那女人让你们见到我时这么说的？”姜满天眉头轻皱。
“是的大人。”
姜满天冷哼一声，道：“狗屁禁务司，老子在的时候，分明姓姜。”
“大人您总是有道理的。”
“有个屁的道理，你们这群蠢货，禁务司都守不住。”
“那女人太厉害了，非得大人您亲自回去不可。”
“厉害？厉害个屁，她若是厉害，能让十息改成十五息？”
……
看台上，铜嘴老先生坐立不安，灰袍老者安然闭目，抱剑的黑衣少女左顾右盼。
看台下，小混混和黑衣斗笠人聊的火热。
场间入口，许弥对身旁的小女孩道：“脏话连篇的那个小混混就是昨天故事里的那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无聊。”
现实总和故事不太一样，没那么的引人入胜。
小女孩听的云里雾里，站了有一会的她点了点头，小声道：“叔叔，锦儿走的好累，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吧。”
许弥顺着小女孩指着的方向看去，五排长凳孤零零的摆着，空无一人。
左手托扶着背上少女，右手拉着小女孩，许弥径直走了过去。
三人落座长凳，近距离看起了戏。
……
“好了，你们几个蠢货是来杀爷的吗？”姜满天鬓角的发丝抖了抖，他不在意道。
“原本的目标是名剑青罡，大人您来了，自然就先解决您这位通缉榜首了。”黑衣斗笠人不太适应对方口吐芬芳的话，眉头轻皱的恭敬道。
“这么急着送死？”姜满天挑了挑眉。
“秉公办事，自当没有退路。”黑衣斗笠人沙哑的嗓音异常坚定。
笑了笑，姜满天点了点头，道：“禁务司尽管不姓法了，却也暂时没有姓权，很好。”
回话的黑衣人斗笠人退了回去，十二顶银边斗笠熠熠生辉，十二把锋利铁刀平举持肩。
十二黑衣斗笠人的包围圈里，神情散漫的姜满天罢了罢手，道：“先别急着送死，这镇子有件要事，需禁务司去办上一办。”
“什么要事？”持刀的黑衣斗笠人嗓音沙哑。
姜满天神色一凛，正色道：“官商勾结，漫天要价，扰乱市坊，动摇民心。”
“属下领命，谨尊大人吩咐。”
“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清查罪首，一网打尽，斩首示众。”
“对，狠狠的查，狠狠的打，杀到无人敢乱法。”姜满天脸上的胡渣横肉打起了颤，嗓音冷漠森然。
这一刻的他，像极了法。
面无表情的姜满天有点吓人，场间除了许弥，其他人皆坐立不安，不自在的待着。
令人意外的是，方才黑衣斗笠人杀至，也安然闭目的灰袍老者，此时却如惊弓之鸟，靠的太师椅嘎吱轻响。
十二黑衣斗笠人领了命令，便冲着栅栏外。
默不作声的离去了，场间仅余下他们踢踏烟尘的悉索脚步声，渐行渐远。
在场众人，看台上的铜嘴老先生，灰袍老者，抱剑而立的黑衣少女，看台下的姜满天，一时竟沉默起来。
清风徐来，抚过许弥身旁坐着的少女眉梢，细碎长发飘起，她不舒服的嘤咛了声。
许弥低头看去，只见喻舒小姑娘的脚踝铁青一片。
眉头轻皱，许弥一把将少女横抱在怀，没有理会她的惊呼，脱掉了对方麻鞋。
喻舒小姑娘的小脚丫子红的发紫，浮肿的脚面起了许多水泡，甚至有的已经磨破皮了。
许弥的左手握着少女的腿，右手指尖点动几下，暂时封了几处经脉。
他扭头对小女孩道：“你去打盆清水过来。”
小女孩闻言愣了愣，不知如何去做，她不知道哪里有水的啊，可看着姐姐溃烂的脚，喻锦也着急的很，当即竟憋的哭出了腔。
看台上抱剑的黑衣少女，忽然高声道：“我去打水。”
黑衣少女说罢，便抱着青罡宝剑一溜烟的跑了。
没一会，她抱着剑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红裙侍女，对方怀里抱着一盆清水。
去而复返的黑衣少女松了口气，抱剑的她偷偷看了眼姜满天的身影，眉头轻皱。
希望消息早点送回府里，希望爹爹会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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