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想清楚以后，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朱厚泽开始落笔了。
“鞑之患，在于鞑之穷而明之富也，入寇可得利，则鞑患永不止也……”
看着这小子一本正经的模样，英国公觉得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能够教出两位高徒看来也并非偶然。
朱厚照也是瞪大了眼睛，思考着这便宜表弟写的东西，总感觉这些东西能给自己一些不一样的感觉，这是朱厚照在詹事府跟随几位大儒苦读也从未有过的感受，但又有些不明所以，似道非道，似明非明。
两人正开始对朱厚泽有了些许改观，谁料王正宇已经把笔扔在了桌子上，答卷的末端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治大国如败小家”。
“英国公，我答完了，可以走了吧？”朱厚泽显得有些着急，既然准备留在京城，自然是要置办一些产业补贴家用，自己今天可是打算去考察业务的，分分钟上下几百两银子的人，哪有这么多时间在这与你们耽搁？
听着朱厚泽的话，众勋贵都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心头又有些羡慕，宗室就是不一样啊，如此难得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说浪费就浪费了，哪里像自己只能绞尽脑汁竭尽全力，看看能不能运气好拿条金腰带回去光宗耀祖。
“你，你确定？”英国公有些气恼，校阅大事，岂能如你这般儿戏！
“是呀，都做完了，还在这呆着干嘛？正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我等少年韶华，又岂能如此不惜时呢？”
“好，你走，来人，给我收了他的答卷，封存起来！”看着这小子还敢跟自己讲道理，英国公有些生气了。
朱厚泽如蒙大赦，对这两人行了一礼，便逃也似的走了。
结果刚到门口，一个小太监却是围了过来，笑得有些阴冷：“奉陛下口谕，益王世子交卷后，还请前往正堂见驾。”
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事是不能善了了，只能对着小太监拱了拱手：“劳烦公公带路。”
小太监没想到这堂堂宗室居然对自己如此客气，心里也是愈发得意了，不过脸色却是缓和了下来，在前头引着朱厚泽往正堂走去。
到了门口，朱厚泽就停了下来，小太监自己进去通报，片刻之后才传来了一道有些特殊的公鸭嗓，听上去颇有几分气势：“传益王世子朱厚泽见驾。”
规规矩矩地走进去，看到了高坐在正堂上的弘治皇帝，王正宇立即拜倒：“臣见过陛下。”
“厚泽啊，昨日太皇太后恩宠，朕也念你天资聪颖，特地准许你留在京城读书，还破例让你参加今年的校阅，本意是想让你跟外人展示一下我皇家风采，你今日又为何如此儿戏！穿的七零八落也就罢了，还如此不重视校阅，你让朕如何跟外头交代！”
“回陛下的话，臣驽钝，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为败家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也已矣。”
“今承蒙陛下和太皇太后垂怜得以留京读书，厚泽自然是感激涕零，对于今日校阅更是无比重视，只是厚泽确实已经尽力而答，还请陛下明鉴！”
说罢朱厚泽就把脑袋完全放到了地上，一副俯首帖耳，任君采撷的模样。
本来只是借来装一下的话，落在弘治皇帝的耳朵里却是大惊，如此妙语，看似自嘲，实则自傲，充满了孤芳自赏的诗意。
偏偏从朱厚泽这副玩世不恭的嘴里说出来，显得如此真挚和诚恳，甚至让弘治皇帝心中有了些许共鸣，仿佛看到了自己童年时父亲不爱，后宫毒害，朝廷乌烟瘴气，苟延残喘才得以活命的模样。
“好了，先起来吧，堂堂太祖子孙，又怎会如此不堪呢，萧敬，赐座。”
萧敬心头也是一惊，原以为陛下叫此人来是要秋后算账的，再不济也要训诫一二，谁料陛下竟是对此人泛起了一丝怜爱……
谢恩之后，朱厚泽也不推脱，坐在凳子上挺直了腰板，还真有几分世家风范。
慢慢回味着朱厚泽刚刚说的话，弘治皇帝愈发觉得有味道了，对此人也更加感兴趣了，刚好朱厚泽的答卷被送了过来，于是弘治皇帝满怀期待的揭开了封卷。
“鞑之患，在于鞑之穷而明之富也，入寇可得利，则鞑患永不止也……”
开头直接点名了鞑患的根本原因，一击直中要害，指向了双方的根本利益，显得很是老辣和中肯，弘治满意的点了点头。
结果再往下看，却是没了。
就这？？
再往下头，几个大字映入眼帘“治大国如败小家”，一想到此人在京城里的劣迹斑斑，以及太皇太后和自己对他的期望，如今他还敢拿校阅大事如此儿戏，弘治皇帝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
“朱厚泽！你放肆！军国大事，岂能容你如此亵渎，今日你要是不给朕一个交代，朕绝不轻饶！”
王正宇也被吓了一跳，立马跪回了地上：“陛下，臣说了，臣自幼驽钝，只愿日看犁云耕雨；忘机斯世外，三间古屋，时欣弄月吟风，这军国大事，臣是真的不懂。”
好家伙，一开口又是一句千古佳句，弘治皇帝又被唬住了，此人脱口就是如此胜言，莫非其答卷之中另有深意？
没理会跪在地上朱厚泽，捧着那张答卷又是细细品味，结果无论怎么看，除了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让自己有些心烦意乱以外，弘治还真没发现这有什么深意蕴藏其中。
“既然不懂，又何故要胡言乱语，莫非你觉得将败家二字时刻挂在嘴边，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吗？堂堂国事，你将其与败家想比，你又是何居心！校阅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说说吧，你这句治大国如败小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朕洗耳恭听！”
想来其余人也还没答完，难得清闲一天，弘治皇帝也是起了消遣的心思，听此人之前的言论，也不失为一个妙人，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听他胡言乱语几句。
“回陛下的话，臣的意思是，如今之所以鞑患不止，原因不在鞑，而在朝也，臣以为，这都是陛下太过节俭，不懂败家花销的原因！”
语不惊人死不休，弘治皇帝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指责自己太过节俭，整个正堂中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想听听这败家子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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