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沐放下酒杯，跟了出去，坠在后面，他很小心的没有让对方发现自己，一直有意隐藏，而白沫现在，明显情绪不稳，梅引忙着安慰她，自然不可能分出太多精力来观察，直到看见他们走出城门，才转身走了回来。
可回来的路上，他却走的十分的慢，甚至还很悠闲的，一步三摇，拿出烟袋锅来，点燃之后，吞云吐雾，口中哼着小曲。
“桃叶~呐~尖上尖~”
“柳叶儿~就遮瞒了天~~”
一路上，都这么悠闲，仿佛受屈多年，一朝扬眉的人，此刻一书胸臆，甚至还围着方家大宅，绕了三圈，一边走着，一边轻轻点头。
明亮的黑眸当中，不时闪过一道激动，一丝追忆，一点张狂，和一份悲伤来。
各种情绪交替转过，方沐终于又回到了方家的正门前，可却没有进去，而是看见不远处，支起了一个小棚子，灰色的油布，外面立着两根粗壮的木棍，支撑起来，同时指着一个红灯笼。
油布下，有两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汉子，不过却是背影，看不见面目，但身材倒是魁梧。
按理来说，这个地段不允许出现这种摆摊的，就更别说想现在这样，大大方方的支开桌子，还有人坐着等吃食。
方沐看了看，换了一锅烟，吧嗒两口，冒着烟，走了过去。
走进了一瞧，却是一个馄饨摊，很简陋，一根扁担挑着，前后两个大木箱，前面的木箱上面，夹着一口大锅，下面便是炭火，此时一锅白汤滚开，皮薄馅大的混沌在里面，被勺子搅动着全朝一个方向滑动。
而后面的木箱，做了几个抽屉，分别放着皮和馅，还有一个空着的，用来放钱，木箱后面站着一名妇女，低着头，认真的包着馄饨。
“这里不许摆摊，知道么？”方沐走了过来，抽着烟，问道。
“知道……知道……”前面的木箱后面，正专心煮馄饨的男子立刻抬头，一副老实的面相，满脸惊慌，“这位少爷，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孩子病了，白天需要人陪，晚上才出来做点生意，好给他买药。”
“真的？”方沐眉头一皱。
“真的，千真万确。”男子连连点头，“平时我们不敢到这里来，但现在没办法，听说这里有钱人多，运气好了，碰上心善之人，我们孩子的病就有钱看了。”
“行，今天心情好。”方沐说着就坐下来，却是在那两位汉子旁边的条凳上坐了下来，拍了拍桌子：“给我来一碗，晚上还没怎么吃东西呢。”
而男子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见那两个汉子猛地眼睛一瞪。
“坐那边去。”
声音冷冷的，而仔细一看，其中一人脸上还有一条很丑陋的伤疤，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我要不呢？”方沐抽了口烟，完全没把对方当做一回事，一口烟直接喷在对方的脸上，挑衅一样的动作，紧接着他歪了歪身子，一条腿直接踩在条凳上：“跟谁装呢，在我家门口，还能让你把我给欺负了？”
“你……”伸手就从桌下抽出了一柄刀来，连刀带鞘一下狠狠的拍在桌上，“咣当”一声闷响，但另外一人却迅速伸手，将同伴的手腕和长刀都给按住了。
这位的面相看起来还顺眼一些，但也是相对来说，一颗光头，可看上去，总是让人莫名觉得这个人，似乎很累的样子。
不是那种嘘嘘带喘，也不是从事某种重体力活动之后，掏空了身子，那只能称作‘虚’而他这种，叫做‘累’。
嗯……
所谓相由心生，这种面相，多半是身上有个十条八条的人命，拽着他的身子，所以才会累。
“小子，你不怕么？”面相很‘累’的汉子，问了这么一声。
“怕什么？怕你？还是怕刀？”方沐反问道。
“怕我怎么说？”
“你不配！”
“那它呢？”
汉子捏了捏刀柄。
“它？”方沐嗤笑一声：“怕刀我就别吃切糕了。”
“妈的！这小子太可气了！”
刀疤脸说着就要拽刀，可却被死死的按住，一条手臂，硬是动弹不得，而且方沐注意到，这个看上去很‘累’的汉子，一只手按着刀疤脸，任由对方如何用力，手臂、身子，纹丝不动，稳稳的坐在条凳上。
“大哥！你别拽我！让我砍了他！”
方沐没有什么反应，静静的抽着烟，看着这位沉稳的汉子，但摊主却是走了过来，托盘端着三万馄饨，走过来，趴在方沐耳边：“少爷，您可别惹这个麻烦，看不出来么，这二位可都是不是什么善茬，您年纪轻轻的，犯不上。”
“呵呵。”方沐轻轻一笑，倒也不在乎，拿出一锭银子来，拍在桌上，站起身来，在桌面上磕了磕烟灰，眼睛盯着两人，却忽然笑了笑：“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方沐说着，一挑眉，走了。
留下两个人，互相对视。
黑洞洞？
什么东西？
方沐几步走进大门，翻手关上，脸色忽然间变得复杂起来。
这两个汉子，明显不是刘卓找来的人，换句话说，不可能是今晚要参加夜袭方家的人物，刚才绕着宅子一番查探，他绕着整座宅子绕了三圈，在墙角等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不少戳记。
这都是白天踩盘子的人留下的痕迹。
不过这两个人，虽然都凶狠的挂了相了，但，凭直觉来说，他们绝对不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但这个摊未出现的也太过巧合了些。
而且在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如果说是用来望风的，也未免有些太扎眼了。
这又是什么人？
方沐一边想着，一边往里走，后面喧闹的声音传来，转弯的时候，一个身影走过来，低着头，向后退了半步，侧身等着他通过。
原本方沐的心思都在那两个人身上，并没有在乎这个人，可擦肩而过的时候，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
方沐忽然顿住脚步，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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