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夏冬海感受到了来自于王宗眼中的一抹诡异色彩。
那种色彩带着仇恨，还带着一丝自傲和自负。
她不知道这种神情是否有可能是伪装出来的，但是有一点王宗赌对了，夏冬海内心的理念被他找出来并且把握住了。
“有些人不确实不配接受审判，他们应该直接死去。”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一名身处于体制之下不得不奉命行事但是却压制不住内心的嫉恶如仇的情绪的J员形象就直接出现在了夏冬海的面前。
她略微有些动容。
并不是因为眼前这名陌生J员说的话。
而是有一种突然得到认同的感激……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非常嘴硬的：
“你不会觉得我这样就信了你吧，J方审讯人员最善用的招数就是制造出一种虚假的共鸣感……”
“一个月之前他开始杀人，第一批是来自PPC的二十多人杀手团队，第二批依旧是PPC的复仇猎杀团队，两拨人加起来接近五十人，你知道这五十个职业杀手身上累积的命案有多少宗吗？国内外加起来一共327宗。”
“之后他杀的，是杀手榜单上的人。”王宗把死去的那些杀手资料一一甩了出来，文件一份接着一份丢到夏冬海面前：“黑帽子、银子、野狗……你觉得他不动手的话，这些人得活到什么岁数才会伏法？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能够一次性把这些人干掉？”
这一连串的操作就像是在逼迫着夏冬海一样。
并且他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还是说，地下世界的杂碎觉得墨镜男是杀手，所以你也跟着认为他是杀手？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任何拿钱收人性命的事情，或许你认为杀手全都该死，但如果跟你是一类人呢，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工作做得比你好得多。”
………
…
王宗的话停下之后，审讯室内暂时性地陷入到一片沉寂。
夏冬海很明显是被王宗这一番叽里呱啦的言论唬住了。
她的确是知道墨镜男此前的所作所为的，只是，地下世界关于墨镜男的身份推测是JJR名下的杀手。
所以夏冬海这次原本是认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扑街了也一定要拉着墨镜男下水。
再不济把他的身份曝光出来之后，他在M市再也没有容身之所了。
……
“你的意思是，你俩就戈登局长和布鲁斯韦恩了呗？”夏冬海神色怪异地看着背光的王宗。
后者扶了扶眼镜镜框：“抱歉嗷，我距离局长还差很远。”
“我怎么信你？”夏冬海眯起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王宗，她对眼前这名J员的底细一无所知。
诚然，王宗知道的事情非常多，了解非常多繁琐的真相，甚至都把她变性之前的儿子的资料给翻了出来，但是这还不足以就直接让夏冬海彻底信任他。
“我当然没有办法现在就彻底说服你，但我会尽力。”王宗把最后一份文件递到了夏冬海面前：“这是我的第一份诚意。”
文件内容很简单，是关于死去的四名老板的调查通知单。
里面清楚地描绘了很多年前他们所涉嫌的一宗极其恶劣的LJ案件，当时那个案子因为证据不足以及多重复杂的原因，四人全都无罪释放，当然，不管是证据不足还是其他原因，也都仅仅只是当时的一种“说法”，真正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个。
“他们四人的这个案子可以翻一翻，毕竟，人虽然死了，但别忘了，当年审判体系内很多帮他们脱罪的人，可都还活着，再者说，让这四个家伙以无辜受害者的身份就这么死掉，是不是多少有点太过于便宜他们了？”
王宗的这一份“诚意”确确实实触动夏冬海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夏冬海内心渴求的是什么。
仅凭目前所调查得知的线索，夏冬海这个人其实算是已经被王宗彻底摸透了。
王宗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用词，都在试探和引导着对方的心绪，事实证明，他在这方面是绝对专业的。
……
踌躇犹豫了良久，夏冬海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需要看到成果，你的诚意。”
“明天这个案子的文件就会重新提交审查，我亲自负责。”王宗的回答非常果断决绝。
“那……我应该怎么交代兴荣大厦发生的事情，毕竟，死在那里的人的确都是墨镜男下的手。”
夏冬海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开始征求王宗的意见了。
“这个简单，用死在天台上的那个杀手替换掉墨镜男，这是你的常用手段，就说他在致幻剂的作用之下帮你杀死了那四个人，最后又下手自杀了，故事就这么简单，剩余的证据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在这一方面，王宗其实也可以算是专业的，因为他的身份本来就是HJ，篡改证据啊、扭曲事实啊之类的脏活儿一直以来都是他分内的事情。
当然，这一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就可以百分百心安理得了。
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一次干的是好事。
至少在夏冬海看来是正确的事情。
……
“你们……做这种事情多久了？”
在这一次的“审讯”即将结束之前，夏冬海问起了王宗这样一个问题。
“没有很久吧。”王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伪造了一个布鲁斯韦恩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里面所有惩恶扬善的部分基本都是虚拟的，他是HJ，而郁德的身份是什么，现在连王宗自己都搞不清楚。
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仅仅只是为了自保，保住自己的那条命，还有账户里的那些脏钱，仅此而已。
故事听起来冠冕堂皇，还带着一丢丢炫酷的神秘感，但现实是无比龌龊的。
王宗觉得有点膈应。
他对面坐着的这个人是一个沉浸在幻想中的罗宾汉世界的人，谈不上傻，也谈不上可怜。
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也正迎合着她的这种虚幻的侠盗精神。
王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夏冬海。
其实，或许她自己才是那个永远处于致幻剂作用下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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