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强跑到了外面的公话亭，给对方打了过去。
“强哥，是强哥吗，我都等你半天啦，有个大客户......”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是新凯这货。
“是我是我，你说什么情况？”
“今天吧，我们哥几个，带着那些购物券，在百货大楼附近转悠，凡是进门的人，我们都跑上去问人家要不要换卷，大夏天的顶着个太阳，连口水都没有啊......”
“别说废话，说重点，什么大客户，是不是想要大量的购物券？”
“对对对，强哥就是强啊，一下子就猜中了，我们碰到个人，是区教委的，马上老师们要放暑假了，给他们发福利，人家一口气就要三十万那，可是......”
“要发票对不对？”
“对对对，强哥你又猜准了，打折不打折人家无所谓，就是非要正式发票，绝对不能搞假的啊，出了事担不起的！”
张富强暗骂，这个还用我猜，肯定是要发票嘛。
发票的话，影视器械厂可以开出来增值税，和批发零售发票，就是不知道事后需要补交多少税，增值税至少是19.8，批发零售发票就少多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比零碎往外兑换合适的多，而且资金可以一次性到手，照现在每天几万零打碎敲的，至少半个月才能全部换出去。
还是先见见人，听人家什么要求再决定，张富强打定了主意，“人在哪里呢，方不方便带我见见？”
这片棚户区外围，有一段没有拆掉的老城墙，也是江城唯一剩下的明代城墙。
斑驳的城砖记载了这座城市的历史，风中摇曳的荒草诉说着悠悠岁月。
老城区的人们，都亲切的管这一段老城墙叫做城顶儿。
早上这里是老人们遛鸟晨练的场所。
中午开始整个城墙上下摆满了各种小摊位，这些都是市民自发的，所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反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见不到的。
站在城墙之上，向里看，是鳞次栉比的低矮棚户区，向外看高楼耸立一派都市景象。这道城墙就成了一道分水岭，将都市的繁华与老城的萧索，泾渭分明的分开。
张富强溜达了一会，随便看了看小摊上卖的东西，发现各种旧物件居多，有些还被挂上了古董的名头。
有个清粉彩斗鸡碗，吸引了张富强的注意，他弯腰伸手拿起，哦，一股子尿骚味，立刻就放了回去，这是做旧的，看来想捡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强哥，这是黄科长！”新凯带着一个身穿白色衬衣，面皮白净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中年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长发飘逸的高个子姑娘，戴着金丝边眼镜，浓浓的书卷气。
“黄科长，幸会，我是影像机械厂的厂长，张富强！”张富强摆出一副诚恳谦虚的样子，语气尽量缓慢清晰，让对方留下个好点的印象。
假如人家觉得你不靠谱，这事很可能就吹了。
“哦，张厂长，幸会，影像机械厂？市里没听说过这么个厂子呀！”
两人握手后，黄科长疑惑的问道。
张富强温和一笑，“不是市区的，我们是镇办企业，七星镇的，现在属于扶持三农重点项目。”
说着张富强摸出名片夹，递给他一张名片，转身又给了那个姑娘一张。
黄科长终于露出笑容，“哦，呵呵，七星镇啊，知道知道，你们高主任，我还认得呢。”
“高主任是分管工业的，新上任的主任是刘晓明，刘主任！”
这种相互试探，非常常见，假如你说的驴唇不对马嘴，那就让对方心里有了戒备。总之就像是过去绿林人物盘道一样，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你不能说错了话，必须门清。
经过这一盘道，黄科长眼睛一亮，心里算是放下了戒备，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马上放暑假，本来联系了一批农副产品，结果有点质量问题，我们主任就打算来点实惠的，毕竟老师们忙了半年了吗，吃了半年粉笔灰，也该歇歇喽，本想去百货大楼采购，可巧，遇到了你们这个业务员同志，说是你们手里......”
此时张富强也看透了，这两位绝对不是新凯找来的托儿，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这样啊，我们厂里确实代镇上采购了一批百货大楼的购物券，可是没想到，用不到这么多了，没办法，只好处理掉一部分，您也清楚，这东西有时效的，年底到期，这才安排人去到处卖，不知道咱们单位需要多少？”
黄科长和那个姑娘对视了一眼，转过头来说道：“算了算，至少三十万，我听你们的业务员说了，是按照八折出售是不是？”
张富强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头，指着城墙下不远一处古色古香的小饭馆说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啊，都快到饭点啦，走，咱们吃个便饭细谈！”
“不太好吧，毕竟你们厂子也不富裕。”
张富强一拍胸脯，豪气干云，“我和黄科长一见如故，我个人请客，管厂子什么事，走走，大热天的，先来瓶冰镇江城凉快，凉快！”
手里一共四十万冒头的购物券，这几天兑换出去不到八万，还剩下了三十二万，假如按照八折之后再开发票，那就等于六折多点出手了，最后还得给新凯百分之五的提成。
这样算起来太吃亏，还不如零打碎敲的卖呢，所以请吃顿饭，套套对方底线，假如是开发票，那就别要折扣了嘛，或者你好我好，少要点折扣。
饭馆虽小，可是几百年前的四合院，古色古香，沉淀着历史的厚重味道，非常安静，适合谈生意闲聊。
新凯和小弟们被张富强暂时打发走，许下他们回扣不会少。
一行三人进了饭馆，靠窗就坐，此刻还不到饭点，店里几乎没人。
胖嘟嘟的老板身穿洁白的厨师服，笑呵呵的小跑过来，菜单往餐桌上一放，“今儿没服务员，里外我自己，嘿嘿，几位担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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