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领了命，正要出去吩咐人送信，却又被荣妃叫住了。
“你把这个也拿着，交代人给老太君送下信后，再往安王府跑一趟。”她把桌子上安王留下的信交到翠儿手里，嘱咐道，“悄悄的过去，莫要让旁人发现。”
翠儿小心谨慎的把信收到了袖袋里，应了下来，转身出去了。
荣妃叹了口气，望着桌子上皇帝送来的佛像喃喃道，“好外甥，姨母能做的可都做了，剩下的，便看你外祖母的本事了。”
一边盼着老太君能在皇帝面前给安王求个情，另一边，她在心里不由自主的就盘算开来：若是安王失势，自己要怎么办。
再想办法获得皇帝的宠爱，怕是不现实了。年轻的时候都没能让皇帝多看自己几眼，现在也不能指望今年二十八、明年十八，化身一代妖姬迷惑皇帝。
那还剩一条路，就是向新帝服软。
可即便如此，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自己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深宫中立个佛堂，整日里青灯古佛，度过余下的时光。
这种结局是荣妃万万不想要的，否则她也不必费尽心思来讨好安王了。
“看来，还是得帮帮本宫的‘好外甥’啊。”
此时，荣妃的“好外甥”安王，正在慈宁宫门口跪着，执意要见皇帝。
“王爷，您还是回去吧。”秋月听闻了消息，匆匆忙忙的在房中出来，好生劝道，“里面正忙着给太后娘娘看病呢，皇上的心思都在娘娘身上了，一时半会儿分不出心神来。”
“那本王便一直跪在这儿等着。”安王面色严肃，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祖母因我而病，我却不能守在床前尽孝，那跪在门前守着，也算是安我一份心。”
父皇这次是真的动了火气，否则也不会又将自己禁足在府中。
想要尽快的解除禁足，唯一的办法就是坦荡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尽可能在被关起来之前让父皇消点气。
等祖母的情况有所好转了，自己抄写的经书再往上一递，父皇心里的怒气也就差不多散干净了。
因此，今儿这顿苦头，他是非吃不可了。
秋月见他态度坚决，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相劝，转而拿了一个垫子出来，“您不愿起身，那就垫上个垫子吧。这天寒地冻的，伤了腿可麻烦了。”
“不用。”安王拒绝道，“祖母尚在里面受苦，我又有何颜面心疼自己？”
“王爷……”
秋月还要再劝，却被安王一个手势制止了，“你无须再劝，若是本王的一双腿能换祖母平安，本王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去。”
正当他慷慨陈词，甚至被自己的一番话所感动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响起，慈宁宫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内打开了。
出来的人，是德太监。
“秋月姑娘一心为主，好一个细心周到的慈宁宫大宫女啊。”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秋月一眼，将“慈宁宫大宫女”六个字咬的格外重。
秋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木木的福身道，“德公公。”
德太监却不理会她，又转向安王爷，“王爷，皇上要见您呢，还请您跟老奴走一趟。”
父皇要见自己？
安王的眼里迸发出喜悦，只觉得是自己的一番动作起了作用，便连德太监刚刚的阴阳怪气也顾不上计较了，踉跄着起身要往屋里去。
“王爷小心。”秋月下意识的凑上前去扶住了他的胳膊，这才避免了他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机会。
“没眼力见的东西，不知道扶着王爷起身吗？”德太监转身轻飘飘的斥责了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还不赶紧扶王爷进去？”
“是。”小太监忙上前来，赔着笑脸道，“王爷，奴才伺候您进去。”
待他扶着安王进了慈宁宫，德太监才回过头来，看着秋月道，“秋月姑娘来太后娘娘身边伺候，有几年的时间了？”
“五、五年了。”秋月心生惧意，却又不敢不回，只得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答话。
“那秋月姑娘在这宫里呆的时间可是不短了，想来这宫规也是熟悉的很了？”德太监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秋月胆寒，“敢问姑娘，可知道‘秽乱宫帷’是个什么结果？”
“德公公，奴婢不敢。”秋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疼的她直冒泪花，“奴婢一直谨守宫规，一心伺候娘娘，半点儿异心都没有啊。”
这宫女只要进了宫，虽说打的是伺候人的名号，干的是奴婢的活计，可实际上就是皇帝的后宫储备，与妃嫔一样，都属于皇帝的小老婆。
不同的地方则是在名分上，妃嫔有名有份，最差也能被人叫声“小主”，她们则是什么都没有。
若是被皇帝看上了，一朝转身为主子；若是太过于平庸，皇帝半点儿兴趣都没有的话，她们便只能熬到二十五岁出宫。
在此之前，她们并无婚配的权利。
“瞧瞧，秋月姑娘紧张什么，咱家不过多问一句罢了。”德太监脸上的笑容如常，眼神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厌弃，“这没做过的事儿，犯不着害怕，你说对不对？”
秋月哪儿敢说不对，只能呐呐应“是”。
德太监也懒得再与她多言，摆摆手转身也进了慈宁宫。
雪地里，唯有一个萎顿在地的身影。
……
“弘儿，你不回府抄经书为你祖母祈福，又回慈宁宫作甚？”皇帝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茶盖轻轻撇去杯中的茶沫，淡淡的问道。
安王跪在下首，先是朝着皇帝磕了一个头，这才恭恭敬敬道，“祖母的病皆是因儿臣所起，儿臣求父皇允了儿臣在此侍疾。”
如果说刚才跪在门口，只是用苦肉计想要父皇减少自己禁足的天数的话，那现在的安王，想要的则是更多了一点儿。
就算非禁足不可，那禁足在宫中也比禁足在安王府要好得多。
即便说出去了，也可以打着自己尽孝的名头，不会太过于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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