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滩头古镇的四中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高大的校门，校门内侧有一个老师们合伙开的超市，可以随时买卖东西。读书的学生，中午、傍晚散了学，每每花两毛钱，在校门处的超市里买一支散装的白沙烟——这是十年前我就读时的事情了，现在每支涨到了两毛五——躲到寝室的厕所里，过瘾一般地吸着。倘若肯多花一毛钱，还可以买一块散装槟榔；如果出到几块钱，那就可以买一瓶啤酒，但这些学生，多是没有自主经济能力的，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学校的老师，才会不慌不忙地踱进超市里，买整包的烟和槟榔，叫人好不羡慕。
在学校外面，有一栋破破烂烂的小泥砖屋，矮小而自卑地窝藏在镶嵌着雪白瓷砖的校门外的一角。泥砖屋的表层已经剥落，变得坑坑洼洼，墙面上遗留着一条用石灰写的标语：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标语的字写得苍劲有力，如同标语本身。
小泥砖屋的主人是一个老人，谁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纪了，只知道他儿子女儿全死了，只剩下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孙女和他相依为命。
老人在屋外摆了一张桌子，夏天卖凉粉，冬天烤红薯，按理说经济来源还算可以，只可惜老人嗜酒，赚来的的钱都被他用来买酒喝了，每每喝得酩酊大醉就只顾发酒疯，用最下流的话骂人、咒人。这个时候，小孙女就会单独招呼来买凉粉或红薯的学生。
小孙女名叫沈落落，虽然穿着打了很多补丁的衣服，却也干净。她站在比她只矮一点点的桌子后面，吃力地踮着脚收钱，从炉子里给学生拿红薯时就要站到小板凳上去，要不然就够不着。冬天的寒风将她的小脸吹得通红，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红薯有时很烫，她就哈气吹着小手，或者用手捂着脸，温暖着冰凉冰凉的脸庞。
沈落落长得很可爱，眼睛又大又亮，大多数学生都很喜欢她，有时为了照顾她的生意，特意跑很远来买她家的红薯，而不去买学校食堂里出售的红薯。
不过沈落落却不会喜欢每一个来她这里买红薯的学生，对于一些穿着流里流气、说话痞里痞气的学生她就会故意挑小的红薯卖给他，要是对方不满意，要求换一个，她就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大个的了”或者“其他的都还没烤熟”，等对方走后，她就偷偷地捂着嘴笑，“哼哼，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不学好”。
有时候学校的老师会带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孩子出去玩，看着他们高高兴兴地走过去，沈落落的心里面又是羡慕又是失落。
天渐渐地黑了，校园里的灯光次第亮了起来，那么的温暖柔和。
沈落落想，如果自己长大了，也能去这所学校里读书吗？
可是，要卖多少个烤红薯钱才能够凑齐学费呢？
沈落落趴在桌子上，用手指在桌子上画着，计算着，过了一会儿，才悠悠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除开成本，要卖一万四千五百个红薯才够。”
天完全黑了下来，小泥砖屋和沈落落都被笼罩在夜色之中，只有那石灰写成的标语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B
陈维又被黄天霸挤对了，自己传球的时候失误，直接传给了对手，让对手上篮得分，黄天霸叽叽歪歪了很久，陈维忍无可忍，借口脚崴了就直接下了球场。他心里很郁闷，回到寝室，看到黄天霸的大水杯摆在桌子上，于是拿起来掼在了地上，水杯是不锈钢的，因而发出了很大的响声，自己都被这响声吓了一跳。
一个人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是林远，他问道：“陈维，你干什么呢？”
陈维慌慌张张地掩饰着说道：“不小心把杯子碰到地上去了。”
林远笑了起来：“你小子对我都不说真话，碰到地上会有这么大的响声？我看是你又被他欺负了，所以摔他的杯子泄愤吧？”
陈维被说中了，无言以对，捡起杯子一看，只是杯子的底部凹进去了一小块，看来这杯子的质量还是不错的，至少可以证明不是地摊货。
林远坐了起来，说道：“陈维，你少和黄天霸那些人来往，他们不是什么好货，也就是一损友，连酒肉朋友都算不上。”
陈维烦躁不安地答道：“我知道。”他躺了下来，盯着天花板无聊地看。天花板上有一些细长的裂纹，形成各种各样古怪的图案，无聊时研究一番倒也可以打发时间。
林远下了床，拿起黄天霸的杯子，撒了一点尿在里面。
陈维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别这样看我，这事我都做了一年多了。”林远满不在乎地说着，像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以前看你和黄天霸走得近，很多关于他的事我都没告诉过你，等下我全说给你听吧。”
陈维点了点头，看着林远给杯子加满了水，还放了点白砂糖。
“以黄天霸的智商，如果没人告诉他，他是无法察觉的。”林远拍了拍陈维的肩膀笑着说道。
“这样子，太损了吧？”陈维似乎有点不忍。
“习惯了就好。”林远说道，“对了，昨天晚上你们又出去玩通宵了吗？”
陈维低下了头：“是啊。”
“少玩点游戏吧，你基础好，不应该这样混的。”林远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成绩一直很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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