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董勇考上中原财经学院的时候,董勇的父亲曾经将家里养了四个月的猪杀了,宴请全村有头有脸的人。虽然董勇的母亲连声说可惜,要知道那头猪正在长膘的时候,只要再过三个月,就可以再长了一百多斤,那时候卖到猪贩子手中,可以换回不少钱呢。
虽然母亲口中说着可惜,可是脸上去喜气洋洋的,一点都没有惋惜的样子。比起家里出了个大学生来,一头猪算什么呢?
在农村人的观念中,大学是不分什么三六九等的,除了清华北大,其他大学在他们心目一律平等的,总之只要考上大学了,就是公家的人了,能成为一个吃公家饭的公家人,是多少农村孩子的梦想啊?董勇从此可以告别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生活,成为一个从国家领工资的公家人,这是多么令人羡慕啊。
就在董勇接到中原财经学院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就有四五家媒人上门为董勇提亲,什么张家的闺女李家的妞,几个媒人几乎打破头。
面对这么能将死人说活的媒人的提亲,董勇的父亲因为风吹日晒变得黑红的老脸灿烂地笑着,一脸皱纹如同菊花般璀璨,只剩下一刻门牙的嘴毫无顾忌的放肆地张着,那开怀大笑的声音恨不得让全村的老老少的全部听见。
可是董勇的父亲笑归笑,对各路媒人的提亲却坚决拒绝。在他看来,这些媒人口中的闺女完全配不上他家小子。董勇马上就成为公家人了,你们这些务农的黄毛丫头还想高攀,你们配吗?
可是几年之后,事情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是老董家光荣的董勇却成为老董家的耻辱。当中州市郊区公安分局经济犯罪侦察中队的刑事拘留通知书送到董勇家的时候,全村人都知道董勇犯了法,被逮捕了。那是什么样的情形啊!
在农村人眼里,进看守所和进监狱差不多,他们也弄不清拘留和逮捕之间的区别。总之,只要被关进去了,就成为了犯人,成为臭气熏天的坏人。
村里人都在背后议论着这件事,他们说哎呀想不到,老董家的小子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原来看他是多么好的孩子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而这些话,村里人当然不会当着董勇家人的面当面说,他们要给董老汉留几分面子。当董老汉走过来的时候,这些议论便会嘎然而止。可是当董老汉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又忍不住背后对董老汉指指点点起来。尤其是那几家当初被董老汉拒绝的人,更是心情愉快的幸灾乐祸起来。幸亏当初董家没有答应他们的提亲,要不闺女不是要嫁给一个犯人吗?哼哼,当初你们老董家还大模大样的拒绝我家闺女,现在,现在恐怕倒过来跑到我们家提亲,让董勇倒插门我们也不同意!你家的坏小子就打一辈子光棍吧。一个公家人竟然成为一个贪污犯,丢人败兴啊!
好强董老汉当然知道村里人的议论。他身体本来就弱,再加上忧心儿子安危却不能向任何人说,又羞又急又愧,就病倒在床,送倒医院没几天就一命归西了。董勇的母亲受不了儿子进监狱和老伴儿病死的双重打击,很快就追随老伴儿去了。
董勇心中痛不欲生。可是他还必须活下去,他必须有个理由活下去。崔书记跑前跑后将他跑出来,他不能就这样一死了之,那样就太对不起崔书记了。再说,如果他就这样死去,那么老董家以后在村里更是抬不起头了,他将会成为老董家的耻辱,全村人的谈资,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示众。董勇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父母已经过世,他不能让父母在九泉之下还让人数落。他必须争口气,让村里人看看,他董勇绝对不是坏人,他绝对不会给老董家丢脸,他要重新干出一番事业,让村里人提起他就羡慕,就为老董家感到骄傲。
董勇决定去南方打工。南方机会很多,再说南方人在经济大潮的熏陶下,已经摒弃了中国人传统的观念,对什么单位什么开除并不看重,一个人只要你是人才,只要你能给企业创造价值和财富,那么你就值得重用。
让董勇支持活下来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他知道金主任为什么会陷害他的原因了。那是董勇在集体宿舍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司机小李受不了良心的煎熬,告诉董勇真相的。
小李告诉董勇,那三万多块钱的事件是金主任特意布置好的陷阱,来陷害董勇的。而金主任又是因为中州市工业银行的一个叫做陶处长的人指示而这么做的。当时小李开车带着金主任去见陶处长,他们将小李支开商量事情。当小李载金主任回信用社的途中,金主任告诉小李,因为董勇不听话,打算教训一下董勇,他让小李配合一下。
当董勇被灌醉后,小李看到金主任洋洋得意地打电话告诉那个陶处长,事情都办妥了,董勇这下子翻不了身了。这时候小李才知道陷害董勇的事情可能与那个年轻的陶科长有关。
至于金主任后来为什么要到公安局销案说丢失的钱已经找到了,小李却不清楚。也许是金主任只打算教训一下董勇,也许是金主任受到了什么压力,被迫到公安局去销案。其中内情如何,小李也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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