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去了一般。
“琰哥哥，我有点后悔了。”半响，宁非白忽然间冒出这么一句。
她的声音喑哑到不行，毕竟已经老态龙钟了。
“嗯？后悔什么了？”顾琰依然闭着双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后悔什么事都没有做到，就死了呗！”她的语气还是一如当年娇俏模样的调皮，不过放在这喑哑的声音中，却是显出了几分悲凉。
“呵！那我可能比你好一点！起码……”顾琰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起码，我还活到了二十岁呢！”
只是，心里并非没有遗憾——
他的亲人，都没有看到。
惆怅淡淡地蕴藏在他的声音里，让宁非白一听，也有几分纠结。
“琰哥哥，我们都要死了，要不，死之前，吃得好一点吧！”忽然间，宁非白灵机一动，提出一个建议。
说到这个，她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充满了力量，动作也跟着矫健起来了。
她坐起身子，定定地看向顾琰，“死之前，我来给你做一顿灵膳吧！”
这些时间里，他们一直忙于寻找，忙于翻看，根本没有做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宁非白想到自己得到的灵膳师传承，她还没有动过手就要死了，真是太亏了！
顾琰看着宁非白一下子变得活力四射，也不由得受到了一些感染。
“好啊！我说过，以后我的伙食都交给你了，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顾琰淡笑一声，跟着坐了起来。
宁非白满足地笑了笑，拿出戒指里的东西，崭新如昨。
“好咧！今天就准备给你做一个滋养心脉的养心膳！”宁非白大声宣布道，拉起顾琰的戒指，将里面剩下的灵植、灵兽肉一一掏出。
之前自己还省吃俭用，生怕这些东西吃完以后没有材料做料理了，现在都快要没命了，全都做了得了！
“琰哥哥，你等着啊！”宁非白动作麻利地开火烧锅，准备做一个和那兽心灵药膳差不多的养心膳。
其实以她手里的材料，也根本做不到一份灵膳。但人是会变通的嘛！
很久以前，她就有过一种猜想，自己用食疗的方式，用她宁家药膳和药汤来治愈顾琰。
现在得了灵膳师的传承，她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了。
灵膳师的传承高深莫测，虽然过时，但却能给她很多启发。
加上本身宁家的药膳的药汤传承，虽然因为两个世界的不同而不能完全等同看待，但宁非白对此却是相当熟悉。
有了这两大传承在手，宁非白就不信，自己不能开创一条属于自己的厨道来！
只是，当下，说这些已经有些太迟了。
现在，还是做好这一锅养心膳吧！
灵膳师传承里说了，这兽心药膳必须要取那七阶灵兽虚虎兽的兽心，但宁非白现在手中也就只有一个羊心，凑合着用吧！反正本来她就是打算，用其他东西要代替那些已经绝迹多年的天材地宝。
而且，她也算是真的在做灵膳。
严格来说，她是在灵膳的基础上做创意料理，那有点小改动也是很正常的嘛！
除了将羊心按照方子上的方法处理，再用无根之水清理干净以后，宁非白接下来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了。
她依次烩入灵蜜、朱果汁，还有一点点花蜜，慢慢浸泡着羊心，让它慢慢入味。
等到差不多了，就把这羊心切碎，切成一粒一粒，同时撒上一些草盐，然后放到锅子里。这样，待迟些煮软了，这羊心膳便有粥感。
文火熬煮着这粒粒羊心，慢慢地弥漫出一阵灵蜜之香。
这种香气和羊心的膻气相合，竟然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反而相当和谐。
这文火熬煮可需要一定的时候呢，宁非白站在一边也不闲着，处理着迟些要料理材料。
她将几颗腌萝卜拿了出来。
没错！
她来了这修真界那么久，除了做了腌酸菜，还做了腌萝卜！
这几颗腌萝卜还是她怕自己嘴馋的时候想吃没得吃，特意塞到顾琰的储物空间里的呢，现在果然有用了！
和那酸菜不同，这几颗腌萝卜没有一丁点酸臭味，反而透着一股极为清爽的酸香，一闻就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再看这雪白干净的样子，水汪汪得一掐就能出水，看着软绵但实际上却爽脆得不行，以宁非白的刀功，刷刷刷过去，刀口不过轻轻一划就切好一颗大萝卜了。
“小白，这是什么？”本来顾琰还想保持安静的，这味道一出来，立即受不住了。
他想起曾经吃到的酸菜。
那种酸中带甜，酸甜可口的味道一下子就自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是腌萝卜，给你试试！”说着，她又切了几片下来，片片一指见方，薄得几近透明。
顾琰学着宁非白的样子，挑起一块放到嘴里。
入口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酸香窜入鼻梁，随即嘴里便蔓延开一种极为复杂的酸味，酸中带甜，层层叠叠，交相错合，迷人得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做到的？”只是一口，顾琰就已经被征服了，“小白，这个好吃！好有层次的感觉！”
“是吧！”宁非白得意一笑，手中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放慢。
别看她现在老态龙钟的，动作完全没差。
她在发现到这些萝卜以后，可是精挑细选，挑出最好的萝卜，用宁家古法小心腌制。
如果不是因为出门游历这事太突然，再腌制久一点，这萝卜的味道会更好呢！
萝卜切好以后，便铺在碗下。
随即，宁非白又另起一锅，将姜葱蒜一一切好以后倒入爆香，再切了少许羊内煸香，煸出羊油，膻味和姜葱味一同散发开来，闻起来极为冲击力。
煮好这些以后，宁非白竟是直接倒入到那已经慢慢熬煮出粥态的羊心当中！
两者相合，味道竟是一下子变得让人垂涎欲滴起来。
顾琰闻着这味道，开始不懂了，这是灵膳么？
这和小白平时的料理没什么区别啊！
“小白，这是……灵膳？”他迟疑地问道。
“嗯！这是我做的灵膳！”宁非白爽快答道，将已经熬煮成粥状的羊心直接倒入刚刚铺了萝卜的大碗中。
翻滚的粥与那萝卜接触的当下，好像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声一样，原来极具冲击力的味道在瞬间变得和谐起来。
顾琰看着眼前这碗药膳，再看了看旁边一如既往地看着自己的小白，心里忽然间很踏实。
鲜活的香气，不变的美味，变老的他们。
轻声喟叹，此刻顾琰终于懂得最后两字的含义。
眼前的大碗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是小白的气息。
小白的药膳呐……
顾琰明白宁非白的意思，这就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药膳。
没有一点犹豫，他轻轻一舀，闭上双眼，开始感受他生命中的最后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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