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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珏道,“其实先生不必困扰。现在胡坐越发流行,只是大多世家大族向来认为正坐才是礼仪正统,认为这样比较有风雅之姿罢了。以在下愚见,无论是正坐胡坐,不必纠结。”

随行的家仆已将蒲团和席子两列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人沏上一杯茶汁,点上一炉香来。薛坞主作揖道,“嘉客难逢,还请诸位一品香茗,以畅胸怀。”众人作揖,接了杯盏,正坐入席。茶粥呈米膏情状,拌着葱姜,味道很是香浓。轻轻入口,并不觉得滚烫,反而润心润肺,令人十分舒畅。

薛坞主将当日密道内的情形一一仔细询问,慕容芷清则一一作答。然后又问清楚了鹤庄的情形以及薛夫人的埋葬位置,交代的话语。

香气慢慢浸染了整间房子。慕容芷清微微闭眼,轻闻香气。

薛坞主见慕容芷清仔细品香,眼神分外柔和,问道,“慕容姑娘,也请你来品题品题,看看老夫这香如何。”

慕容芷清微嗅半晌,旋即睁开双眼,脸上已浮现了一丝欢快的光景。只听得她声音清脆:“嗯,坞主,这香名为‘凝寒’,其中的极品可叫做‘正松柏’。炼制起来颇有些难度。先是取了松香放在一起在山头迎风处用风晾晒一年,然后在冬日里埋在冰雪中半个月,一干一湿,浸润以后,又要用柏枝烧火炮制,制成粉末后去除其中的杂质,压缩后才能燃烧。少一道程序都不行。

薛坞主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姑娘连工序都能一闻便道出来,真是不简单。姑娘可知,这香名是因何而来?”

慕容芷清眼波流转,点点头肯定道:“我记得源自于这么一句,‘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不过小可斗胆乱说,坞主勿怪。”

薛坞主道,“慕容姑娘但说无妨。”

慕容芷清道,“我记得炼制这香有个要诀,那便是是要取三九寒天最冷的霜雪窖藏,与寒水石为伴,因为这时的寒冰最正。然而坞主却并不是用的三九之雪,故而这香算不得极品。燃烧的时候,应该熏以慢火,辅之以大黄和片脑,才能让味道慢慢发散出来。然而坞主却是用了急火裸烧,香浮上造,反而让人心神不安,当然也就称不了一个‘正’字。这香本来虽还不错,却又被坞主烧错了。不过依小可看来,包括坞主在坞外烧的‘苦心’,虽然都是好香,却都算不得上上之品。”

薛赞似笑未笑,似乎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哦?那慕容姑娘以为,怎样的香才算得上上上之品。”

“若按照香的品阶,上等的香,应该是本身持正,让人无需记得悲苦,只记得香本身的典雅纯正,才能更有利于修心。”

“愿听姑娘详解。”

“香气为养神之物,应当按照君、臣、佐、辅各自适配其位,以让香尽展其性,从而让天、地人合二为一。既为养神之物,让人忧思过甚的香当然便落了下乘。燃香之时,还需按照五运六气之理,合理推算,以配合燃香的香性。譬如,今年土运太过,少阴君火司天,阳明燥金在泉。若于坞主而言,养神最好的香便是沉香。不过单单沉香一味不够,当以沉香为君,辅之以丁香、菖蒲、大黄、片脑等物,以调和香料之性,以便将沉香之性调和出来。如若按照坞主烧的香品而言,坞主的心思,似乎过于容易悲恸,并没有完全走出来,反而总是借着香来忆苦一番。”

薛坞主一声长叹,神色凄然。

慕容芷清见他眼中神色悲恸,有点慌了,连忙起身道,“我娘亲当年确实是这么说的,人生本来便是无妄无喜,若是过于大悲大喜,反倒是容易过度忧思,并不见得怎么好。虽然我也不懂她为何这么说,但既然香品也是这么分的,肯定自有一番道理。”

薛坞主道:“我多年郁结于心的一番心思,却被姑娘一下点破了。我生平有一大缺点,便是容易忧思过甚,姑娘指得甚是。”眼神中忽明忽暗,“姑娘母亲如今能与世事看得如此般透彻,难得、难得。”说完长叹一口气,转身去沏茶。

品茗过后便是正午小筵,饭罢又聊了片刻。薛庄主道,“诸位带来内子消息,薛某万分感谢。在下聊请诸位在我家歇息两日,薛某也好招待一番,以表谢意。只是这坞内路途复杂,甚为不便。若几位想要在内游览,届时可呼犬子引路。”

客房内陈设精雅别致。众人收了行李,坐下安歇。几位仆从送上几碟果子,仔细交代,“诸位有什么需要,敲西厢尾侧的房门即可,我们都在西院,随唤随到。这座院子是坞主的家宅,诸位可放心游览。若是没有人引路,千万别出去,要不然得迷路了。”说罢退了出去,掩好房门。

仆从已经走远,吕娄和蒲珏摆开棋盘下棋。吕娄放下一粒白子,低声道,“公子能看出这坞堡的道路有什么蹊跷么?”

“这里边的屋子似乎是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序的,但曲曲折折,岔道甚多,很容易让人迷惑。”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坞堡的格局,应当是一个八门金锁阵。”

“哦?那吕兄能认得出怎么破么?”蒲珏执了一粒黑子,思考着往哪里下。

“不怕公子见笑,我能看得出这是什么阵型已经不错了。还是我读书时涉猎旁通,如今才能知个大概。若要让我来识破这种阵型,公子你也太抬举我了。不过可惜啊可惜,如果我那位旧时的同窗好友在就好了,他在阵法上面的造诣可是一流的。”

梁平正在一旁观战,这时捡了一粒瓜子嗑起来,嘲道,“既然识不破,那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吕娄摇摇扇子,将几粒黑子收了起来。“这个你就说错了,识不破怎么走,但至少猜得到这檀山坞有什么机关啊。再说了,这只是个死阵又不是活阵,最多困得住外来不知情况的人一小阵子。不然里面住那么多百姓呢,他们不用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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