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出了顷攸城门,比尔盖都是低着头的,他承认他胆怯了,他不知道要怎样跟远处那些等待着自己带去希望的将士们开口,没有人愿意被迫丢掉自己的母性,改变自己的民族。
可他同样很清楚,他必须答应秦王的要求,因为只有这样他的族人们才能活。
仰起头,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气,睁眼,比尔盖迈着坚定决绝的步子向着他的族人和将士们走去。
在将士们希冀的目光中,比尔盖沉声说道:“带上牺牲的将士们,我们回家,我有话对大家说。”
既然已经是注定不可改变,就让自己做这个冉锡族的罪人吧,他已经决定了,他要当着冉锡所有人的面把自己答应秦王的事说出来,无论他们是理解还是怪罪,自己人认了。
“汗王回来啦!汗王回来啦!”比尔盖带着剩余的将士们回到了这片孕育了冉锡人的土地,留守在家的人们看到他的回归以为是凯旋而归,大声喊道。
所有的人们都出来了,来迎接他们伟大的新王。
可是当他们看到走在前面的新汗王表情凝重,不像是战胜归来的模样,再向他的身后看去,离开时全部生龙活虎的战士们,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其他的都躺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莫茶达颤抖着身躯,老眼含泪,难以置信地指着比尔盖身后死去的那么多将士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们!”一直沉默着的比尔盖面对莫茶达的质问,愧疚地双膝跪了下去,面对着那些出来迎接他的族人们。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比尔盖的下跪惊呆了所有的人,包括莫茶达,他之所以把王位让给他就是因为他有能力,他不相信他会做出残害自己将士的事来。
知道瞒不住,而且事已至此也没有了隐瞒的必要,比尔盖跪在地上低着头诉说这次的遭遇,声音空灵:“我们遇到了秦王的埋伏,将士们伤亡惨重。为了保全剩下的将士们,我不得已向秦王投降了。”
毫无疑问,比尔盖的这番话就像是晴空霹雳,让所有的冉锡族人难以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好一会儿,莫茶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你怎么会中了埋伏?”
“秦王早就在战场左右的丘陵地带埋伏了十万兵力,我不知,便下令所有的将士们杀向敌人,可是当我们的将士们进入战场以后,两侧的敌人一起包围了我们,我们的身后被点起了大火,我们最后的退路也被截断了。将士们被晴空士兵团团围住,根本没有了还手之力,只能被敌人肆意屠杀。”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比尔盖木讷地叙述这经过,这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锥心之痛。
听到比尔盖的叙述,人群里一片唏嘘,谁都没想到会是今日的这种结果。
“既然你投降了,依照秦王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你带着军队回来?”不愧是做了半辈子首领的人,莫茶达很快就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尽管比尔盖内心是极度不想面对的,可是他却无处可逃。
“您说的没错,秦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我回来,我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我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比尔盖苦笑着,但愿等会儿他说出自己答应了什么条件的时候他们能够稍微淡定。
虽然内心有很不好的预感,但是莫茶达还是要问清楚,只希望答案不会让自己接受不了:“什么条件?”
抬眼环视了人群,深呼吸,开口:“秦王说让我们冉锡一族搬到顷攸城内,全部改汉姓,入汉人籍,接受晴空的统治。”
又是一个惊雷劈到在了莫茶达和其他冉锡族人的心头,改汉姓,入汉人籍,那不就是要让冉锡彻底地消失吗?
“你······答应了?”莫茶达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希望比尔盖告诉他没有。
可是现实总是不按照人的想法进行,比尔盖直视着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答应了。”
“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莫茶达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倒在了人群里。
“老汗王!”众人惊呼,比尔盖更是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使他倒在了自己身上,避免了意外的发生。
莫茶达虽然已经让位给了比尔盖,可是他在冉锡族人的心里依旧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他的晕倒使所有的人无瑕顾及比尔盖刚刚的话,只求老汗王能够快点醒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莫茶达才慢慢在比尔盖怀里苏醒过来,睁开眼便是比尔盖的脸,他大怒:“罪人!你是我冉锡族的罪人!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一个罪人待在一起!快放开我!”
莫茶达的情绪很是激动,在比尔盖的怀里激烈地挣扎着,险些摔到地上。
比尔盖急忙扶住他,任凭他大骂,老汗王说的确实没错,自己就是冉锡族的罪人,罪无可恕,无法原谅。
大概是累了,没有力气了,莫茶达终于不再挣扎了,只是他的双眼有两行清泪流出,滴到了比尔盖的手上,滚烫的泪珠灼伤了比尔盖已经残破的心。
“扶我起来吧。”冷静下来的莫茶达小声地说,好像瞬间身体里的所有力气被抽干了。
比尔盖小心地把他扶了起来,然后低着头小声说:“老汗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是我出了答应别无选择,因为我要保住冉锡族剩下的血脉。”
原本目光空洞地看着远处的莫茶达,慢慢地收回视线看向比尔盖,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原来他的肩上担负了整个冉锡族,原本那是属于自己的重担,他是在替自己背负了骂名。
抬手在比尔盖的肩膀上拍了拍,莫茶达叹了口气,无力地说:“你的决定是对的。是我不该错怪你,原本这应该是我要面对的事情,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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